人海，車流，沿街叫賣的渾濁眼神，看似麻木的決絕表情，金領，白領，藍領和灰領，彌散滿街的優越感和劣質香水，以及膚色白的有些刺眼的男人。讓人忍俊不禁.....竟然有那么多人想在這座城市生活。

下班回來的時候，電視又換到了體育頻道。

屋內黑漆漆一片，我以為是張遠睡著了，打開燈才發現他把腦袋埋在膝蓋里。

“你怎么不開燈呀？”我扔下鑰匙。“敲門也不應我。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他抬頭看我，手抖得厲害，牙齒磕著直響。

書桌最上面一格柜子的抽屜開著（不用凳子幾乎觸不到）。我似乎猛地想起什么，我打開抽屜，里面一盒安全套。最糟糕的是盒子里只剩一半！我幾乎要癱瘓了！

從我進門，張遠的目光就沒離開我。像毒蛇一樣盯著我看！

我被他的表情嚇住了，佇立在那兒，我目瞪口呆，不知說些什么好！

我仿佛能聯想到我和楮默偷歡的全部過程張遠一一在場。

我頓時火冒三丈：“你翻過我的抽屜？”

他沒有否認：“是的！你要攆我出門嗎現在？”

一般當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人便會陷入一種驚恐的狀態，但同時非常的鎮靜。我沒有逼他做出什么決定，他也沒有逼我。沖動過后他一直盯著墻上的那幅畫，一邊還一直追問我到底想不想跟他一起。這一切其實他心里早已決定。一切早已決定！

張遠肯定是發現了，不然不會這樣。

由不得我不承認。但是當證據確鑿不過的時候，我無法解釋，但又必須解釋。

“你的說辭前后不一，一會兒又否認自己不忠，一會兒又為自己的不忠辯解。”

“我是愛你的，這并不矛盾。張遠我是愛你的，你難道不懂？”

張遠當晚沒有回上海去。

他買了菜，給我做了飯。還有我愛吃的紅燒魚。就像我們剛認識的時候。

我喜歡吃張遠做的菜，尤其是紅燒魚。

吃過飯連碗也不讓我洗。

“這是散伙飯嗎？”我突然問張遠。

“洗個澡睡吧，趕緊！”張遠的平靜讓我覺得害怕。

“好。”我把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拾起來。“明天我們出去拍照。”

他“嗯”了一生。

張遠有個習慣，喜歡開著燈睡覺。

東城的五月天氣有點熱了，他蓋著厚厚的被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解開睡衣扣子，緊貼著他的胸口抱住他。

他用胳膊緊緊箍住我。

我有個習慣，做夢喜歡講夢話。

我把張遠的頭埋在胸口。

“楮默。。。。。”我含糊地說。

張遠沒有叫醒我。他的淚瘋狂地流了一臉，為自己也為我們之間。為了那蒼白的愛情的遺失，為了那得到又失去的美麗！

我一下子全醒了。

我清楚的記得張遠走得時候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愛是放棄的力量。”

這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弗蘭茨對他的情人薩比娜說的。

我請了半天假，我們在東城最好的飯店吃了午飯。他很傷心，但吃著吃著，原本絕望的情緒好像也就放松了，仿佛絕望是片刻的，剩下的只有幾許憂郁。看著他清瘦的面龐，回想起與他共度的時光，想著想著我反而哭了。

他來的時候帶了一個沉重的旅行包，走得時候什么都沒帶。

愛情是有盡頭的，所有人的愛都會有終點。有些人的愛，因背叛而結束；有些人的愛，因吵架而分開；更多的愛，是默默的無疾而終。愛情最好的結局是什么？是因為了解而不再爭執，因為忠誠而相互依賴，因為深情而容忍。這樣看來我與張遠遲早要分開。愛情是兩廂情愿的，只要有一方不愛了，那就得放手，這樣于人于己才是最大的開懷！

只是我從未想過我和張遠的愛情終點是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草率而悲涼。不是遺憾，不是哀愁，而是一種徹骨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