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活命要緊2
- 再摘魔頭
- 連元宵
- 3272字
- 2014-06-12 13:03:35
這個晚上,嘯天雄并沒有到洪知府住處叩見請安。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時,嘯天雄坐著一架木輪椅子,由人推著,進入洪知府的視野。
“知府大人,萬望恕罪。卑職昨晚急著趕回來請安,慌忙中崴了腳,罪該萬死啊。”嘯天雄皮笑肉不笑道。
卑職?你一個民團的總兵,烏合之眾的小頭目,也敢妄自尊大,自稱“卑職”?
按說,嘯天雄不是朝廷命官,應該自稱“小的”才是。
洪知府冷眼掃了一眼嘯天雄,面無表情,仿佛根本就不認識他。扭頭看到黑豹,便親切地招呼一聲。
“黑豹,過來!”
黑豹聽見喊聲,連蹦帶跳地竄過來,劇烈地搖動著尾巴,舔洪知府的褲腳和鞋子。
“來到苗鎮(zhèn),黑豹更加懂禮數了。哈哈哈哈。”
洪知府一邊說,一邊環(huán)視一圈身邊的隨從,朗笑不止。
嘯天雄面色一沉,緊咬牙關,眸子里極快地射出一束兇光,稍縱即逝。
這束兇光,讓劉四秋打了個寒噤。
劉四秋偷偷打量了一番嘯天雄。此人約莫三十九歲上下,個子不高,膚色黝黑,滿身腱子肉。濃眉,細小三角眼,目光犀利。鼻直而小,嘴大,上唇蓄了參差不齊的胡須。
“真是太奸詐了。這么一來,所有的禮節(jié)全免了。”劉四秋掃了一眼嘯天雄的兩只腳,心里想。
嘯天雄的兩只腳上,未見有什么石膏繃帶之類的東西。
與此同時,嘯天雄也掃了劉四秋幾眼。
這位就是第三任鎮(zhèn)守?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個子比自己高些,濃眉大眼,白凈清瘦,滿身子文人書生的酸腐氣。看來,南州府已是山窮水盡,找不到能與自己作對的人了。
嘯天雄不禁想到昨晚回來后的一番笑談。
昨晚子時,嘯天雄盡興而歸。此時,熊二、黎有道等都沒睡,等他。
“總兵大人,姓洪的差點沒氣死,只怕現在還在四處找魂哩。哈哈。”熊二說。
“劉四秋,一介書生而已,本軍師一拳就能打翻他兩次。哈哈。”黎有道說。
黎有道一邊還使勁舞了一下干瘦的臂膀,沖出一拳,拳頭跟個雞爪差不多。
“一劉、二劉、三劉,洪知府咋老是派姓劉的來?派個姓洪的嘛,也讓咱見識見識他洪家的手段。”
說這話的是嘯天雄的副官,叫嘯七,是嘯天雄的本家侄子,讀過幾年私塾。
“對呀!一個‘三流子’,怕他干啥。”
“三流子也敢來苗鎮(zhèn)?直接去地獄得了。”
“一劉單槍匹馬,二劉帶了親兵,三劉又加了一條狗。哈哈,姓洪的葫蘆里倒底是些啥子藥啊?”
“媽的,那個黑豹太兇,大營的狗都怵它。剛才我下了點兒藥,它聞都不聞,跑了。要是藥翻了它,明天給洪知府上盤狗肉,看噎不噎死他。”
想到這些,嘯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劉四秋的就職儀式安排在大營的兵馬場。
由于洪知府事先作了安排,三個番邦和邊關軍劉參將都派來了代表,苗鎮(zhèn)的鄉(xiāng)紳大戶和知名人士也應邀出席,連嘯天梅也來了。加上民團兵丁,整個會場坐了百十號人,外圍還有一圈看熱鬧的民眾。
洪知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必須搞出知府應有的氣勢,給嘯天雄以震懾。
主席臺上,朝廷命官依次排座,番邦代表也有座。當然沒有嘯天雄的座,這種場合,洪知府容不得他上正席。
“劉四秋鎮(zhèn)守,乃當朝進士,屬朝廷親準的棟梁之材。所以,但凡對劉進士刁蠻不敬、心懷叵測者,本府必定嚴懲,朝廷必將追究。”
兩任鎮(zhèn)守無故失蹤,洪知府必須敲山震虎。
“鎮(zhèn)守乃朝廷命官,代表朝廷管治苗鎮(zhèn)。今后,凡苗鎮(zhèn)軍機要務、大小政務,必得報經劉鎮(zhèn)守定奪,任何人不得擅自妄為。”
“苗鎮(zhèn)民團,乃看家護院,維持地方秩序之民團,不是私家武裝,必須由劉鎮(zhèn)守統(tǒng)領。”
洪知府語氣生硬的訓話,每個詞句都是一支飛鏢,直扎嘯天雄的哽嗓咽喉。除了番邦和劉參將的代表,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話是在扇嘯天雄的嘴巴子。
嘯天梅實在聽不下去了,幾次想沖上去用鞋底抽洪知府的嘴。
嘯天雄坐在輪椅上,一直默念著“稍安勿躁”才沒站起來生事。他強壓怒火,心想:就憑你姓洪的放一通屁,一切就變現了?真他奶奶的幼稚!你的屁越臭,他姓劉的死得就越快,不信咱走著瞧!
中午,大營擺大宴,來個普天同慶。
洪知府是典禮會場的不二主角,卻不料,在酒桌上,嘯天雄卻是大出風頭。
主席臺上的一干人坐了主桌,洪知府坐了主位。
嘯天雄在副桌,他當仁不讓地坐了副桌的主位。
宴會開始,自然是洪知府致祝酒辭。
酒過三巡之后,風向出現了一邊倒的逆轉。苗鎮(zhèn)各位來賓和民團里的大小頭目,一窩蜂地端起酒盅敬嘯天雄,洪知府竟再無人問津。
第一個上來敬嘯天雄的居然是嘯天梅。
“總兵大人,托您洪福,苗鎮(zhèn)百姓順風順水,六畜興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還望繼續(xù)為民撐腰作主。”
嘯天梅聲音尖厲,令洪知府十分刺耳。
“總兵大人,小的愿赴湯蹈火,效忠軍團。”
嘯天雄對朝廷自稱民團,對民團兵丁還時不時以苗邦軍團自居。
“總兵大人,小民祝大人福如東海,官至一品。”
嘯天雄滿面春風,粗門大嗓,有敬必是一飲而盡。
“造福鄉(xiāng)里,乃本官所義不容辭。”
“只要為民團效力,本總兵自會論功行賞。”
“為苗鎮(zhèn)福祉,雖肝腦涂地而不悔。”
聽著這些屁話,一向沉穩(wěn)的洪知府抓狂了。此時,大營的幾條狗正好在他身旁爭食。
“無理的畜生!統(tǒng)統(tǒng)打將出去!”
洪知府勃然大怒,厲聲斷喝。
冷冷清清的主桌和熱熱鬧鬧的副桌出現了瞬間的安靜。
劉四秋一驚,趕緊指使趙大壯和南州府的兵丁,將那幾只爭食的狗趕了出去。
黑豹只吃趙大壯給的食物。此時,它靜靜地蹲在一旁,警惕地掃視著現場。
終于,民團頭目中,有一位跑到洪知府面前敬酒。
“知府大人,小的祝知府官升三級!”
洪知府大喜。
“且問姓字名誰,民團任何職?”
“回大人,小的名叫尤志清,乃民團第九小隊隊長。”
洪知府與尤志清碰了杯,一飲而盡。
尤志清偷偷瞄一眼嘯天雄,溜回坐席。
洪知府對劉四秋耳語道,“這個尤志清,可用。”
午宴終究是不歡而散。
洪知府本來打算在苗鎮(zhèn)住一兩天,體察一下民情。但他的心情蕩到了最低點,決定立即打道回府。
上級來視察,不想吃飯,不愿久留,這在官場上,屬于非常嚴肅的問題。但嘯天雄卻心情極好,他坐在輪椅上,嬉皮笑臉地送走了洪知府。
看在王欽差的面子上,老子讓你“全尸而歸”,以后給我小心點兒。嘯天雄在心里罵道。
洪知府一行離苗鎮(zhèn)而去,令劉四秋突然生出一種被遺棄的絕望感。而趙大壯和黑豹卻是神情自若,唉!真是無知者無畏也。
吃過晚飯,劉四秋去廁所方便,路經一所房子,一陣異樣的聲響引起他的注意。湊近窗戶,從縫隙間窺進去,只見幾個光膀子的精壯團丁,按著一個人。
幾個團丁罵罵咧咧道。
“媽的,膽子不小啊!敢去敬洪知府酒。”
“拿著嘯總兵給的俸祿,卻干著吃里扒外的勾當,看老子今天不整死你。”
被按住的那個人正是尤志清,第九小隊隊長。
不用問,肯定是嘯天雄授意收拾尤志清的。
有人扒了尤志清的褲子,一個打手高高舉起一條馬鞭。
“小隊長,兄弟可就不客氣了。”
“啪——!”
“嗚——”
盡管被堵住了嘴巴,尤志清的嚎叫依然十分凄厲。
劉四秋襠下一松,尿了。
晚上,大營少有燈火,一片漆黑,顯得十分空曠。
劉四秋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官府近在咫尺,阿麗卻被肆意殺戮;洪知府乃當朝四品大員,卻被一介草民嘯天雄所無視。荒蠻之地,王法安在?
“比起扳倒嘯天雄,明哲保身乃第一要務啊。”劉四秋暗忖。
外間,趙大壯和黑豹已經進入夢鄉(xiāng)。
突然,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兩個身影躡手躡腳鉆進來。
“什么人?”
劉四秋趕緊欠起身子,厲聲喝問。
“噓——”
來者示意不要聲張。
點起油燈,卻是兩個南州府打扮的一官一吏。
“你們是......洪知府派來的?”劉四秋疑惑地問。
“正是。”
“何時到的?”
“比你早。”
“夜半更深,有何賜教?”
“你不認識我倆?”
“看似面熟,不大記得。”
“他便是‘南州府的黑旋風’劉猙,我乃‘白面郎君’劉昊。”
劉四秋在南州府只是個候缺的進士,平日里做些簡單的文書工作,與府衙里的官吏接觸不多。
“唉呀!原來是劉巡檢和劉獄吏兩位,失敬失敬。”
突然,劉四秋后脊一麻,這兩位不是已經失蹤了嗎?
“你們......你們不是已經......”
撲通撲通,劉猙劉昊雙雙跪在地上。
“四秋老弟,實不相瞞,我倆已經作古多日了。今晚拜見,只求你緝拿嘯天雄,為我倆報仇雪恨。我們都姓劉,五百年前可是一家......”
“出去!趕快出去!大壯——”
不等劉猙劉昊把話說完,劉四秋嚇得尖叫起來。
忽地,劉猙劉昊從地上站起來,一黑一白兩個身軀,陡然合二為一,變作一只蛇身怪獸,斗大的魔頭呲牙咧嘴,望劉四秋撲來。
“孬種!拿命來——”
“大壯救命!不要——”
劉四秋一邊驚呼,一邊翻身從枕頭下抽出短槍,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魔頭就放。
“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