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葉沒有提醒托米，他曾經說過永遠會愛她。

她曾經用盡她的可愛和智慧贏過這場愛情的戰爭，最終還是失敗了。現在，她已經打得太累，不如就此休戰。

托米問：“你有什么計劃？”

“先找份工作,養活我和Bob.”

“你不可能一邊照顧孩子一邊工作。”

“我必須可能。”沒有別的選擇。

“這兒不是你的國家，一切都會難上加難，你克服不了。”

“我一定要克服得了。”

“葉，你必須現實點！”托米有點惱怒。

“那你說我還有什么選擇？”

“為什么不回中國去？”這是他的希望。

七葉不回答他這個問題。

“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回中國去，那里是你的國家，有你的父母可以幫助你。”

七葉打開客廳的門，走進夜色里。

托米很明確地告訴她，他不喜歡看到女人哭。所以她想哭的時候就往外走。常常，在云來睡著之后，在又一次在托米那里喪失自尊之后，她都這樣在黑暗的夜里徘徊。

四周差不多是寂然無聲，燈光從靜默的房子里淡漠地照出來。她停在空曠的草坪，坐在孩子玩樂區的秋千上，雙手抓著被夜露打濕的冷冰冰的鐵鏈，仰望著無邊的天空。她心里很害怕，怕黑暗中忽然出來一個人，所以她將黑色棉襖的帽子罩在頭上，希望萬一有人看見她會辨不出她是一個女人。

無聲地灑了一陣淚，直到冷顫得受不了，她才走回家，托米的家。她請求托米繼續收留自己和云來，直到她找到工作和能負擔得起的房子。

來路不是一個艱辛能了得的，不想去回望了。

所有的處心積慮和委屈忍讓，不過是為了永遠離開那個地方。羅伯特，我不會，不會回去。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她是如此思念那個地方？為什么如此思念那個說過永遠不想見到她的人？

一日甚一日的思念。

她還好嗎？她的病情有無加重？

三年前，七葉聽鄭小笛說她得了多發性硬化癥。從那以后，她便拜托鄭小笛時常去看望她。她免不了向小笛打聽七葉的下落。七葉希望過她對自己的怨恨是用鉛筆劃的一條痕，當時劃得再重，日后也是可以擦掉的。

小笛只說“在英國很好”。對于其他的，她一概只答“不清楚”。這是七葉千叮萬囑的。

并不是七葉記恨那頓暴打，也不是那“滾，能滾多遠滾多遠”仍然刺痛她的心。而是，不忍心讓她遭到更重的打擊。

七葉從沙發上坐直身子，探手拿過電話，撥通上海長途，“喂，小笛，還在睡嗎？”

“七葉呵，沒關系，也該起床了。”鄭小笛打一個哈欠。她是這些年來七葉與上海的唯一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