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春風沉醉的晚上，又是在佩勇的身邊。他只穿了一件藍白格子的襯衣，從他身體上散發的男子所特有的氣息，和著看不見的柔和的風將我包圍，我都不想往前走了

“怎么了？累得走不動路了？”他覺察出了我的懶散，轉過身來問我。

我忽然想到了我想要跟他探討的問題：“我……我覺得我有些難過……有些……嫉妒……有些復雜……有些……唉……我也說不清楚……”

“我知道。”他靠近我，拉住了我的手。那種溫和與沉厚立刻從他的手掌傳到我的手掌，接著立刻又傳遍了我的全身。我知道我的臉同時也紅了，好在有夜色的掩護。

“我知道你這段時間遇到的變故太多了。你是承受不住的。沒有什么，人生就是這樣，誰也不知道還會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要發生，但是，我們只要有一顆永遠不變的心，一個永遠善良、開闊、永遠向上的心，沒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也永遠沒有什么能真正傷害我們。”他摸摸我的臉，眼睛里含著很深沉的光彩。“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會和我們相識，但是真正相知的沒有幾個，多的只是過客；就象我們一路旅行，經過那么多的風景，沒有一處是永存的。所有的悲歡都是我們生存所必須經歷的，所有的離和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他拉著我繼續往前走，順著人流朝著前面走。我感覺如同夢幻。

“對與你，你所經歷過的可以說是苦難，但是為什么不能說那是一種與眾不同的磨練呢？你看你現在，那么沉靜，那么脫俗得讓人不由得去喜歡，而你自己的內心里，也肯定有了別人所根本不會有的感觸。所以，你的苦難是給了你靈性的。你因為有了這些靈性，就變成了一條能夠在這世界自由游弋的魚，所有的苦難和障礙對與你來說，都只是一個小小的游戲，你會越來越成熟，也會越來越美麗。”

我再一次停住。

他回頭，又微笑：“我說的是不是有些不著邊了？”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喜歡你把我比做一條魚。”我說。我沒辦法同佩勇一樣說出那些詩一樣的話了表達我的感受，我還不夠成熟，但是我真的喜歡他的比喻，我一直以為我是一株草，現在終于進化成了一條小小的魚。

佩勇真是老天賜給我的，我不知道他簡單的幾句話為什么會有那么大的力量，我真上心里所有積攢的云一樣的感慨惆悵一下子沒有了，我真覺得佩勇如同神仙一樣。

可我知道他不是神仙，他跟我一樣是肉體凡身，而他也是有他自己的生活和空間的，最明白的，他有著那么優秀和美麗的女朋友。我只是他身邊一條可憐的小小魚。

佩勇似乎又看穿了我的心思：“想什么呢？被我說的話嚇住了么？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會看著你的變化。我說過了，你會越來越美麗，越來越成熟。”

我只能朝著他笑。

那又是一個讓我回憶過很多次的夜晚。我一直在對著佩勇傾訴，他一直在聆聽，只是我在傾訴的時候，很多應該是悲傷的東西，都被佩勇的笑臉轉化了，我沒有任何的悲傷的感覺，心里被一種我無法言明的感覺裝滿，睡覺的時候竟然感覺到身體無比的輕松。

早上我還沒有起床的時候，門就被人大力的使勁敲起來。我第一想到秀秀，飛快起身。門外站的，竟然是王志森，而他的身上衣服，竟然是破爛的皺的，還有土。

“你跟人打架了？！”我問。

“是。”王志森停了停，伸手扶住門框，“我把劉兵那混蛋打成殘廢了。”

我慌忙扶住他。他擺擺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片：“這是江誠的電話，你來約他，把秀的事情跟他講清楚，你知道該怎么做。”他說完這些轉身就走。

我拿著紙片追著問：“你……要去那里？”

“我要去公安局自首。”

“你受傷了！先去醫院好嗎？”我跑到他前面攔住他。

他費力的打掉我攔他的手，眼睛里透著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的那種高傲：“別廢話了！做你該做的事！”說完繼續踉蹌著往前走，不再理會我。

我在原地呆了一會，就趕緊去食堂找我爸爸。

6

我給那男孩子打了電話，半個小時以后，我就在醫院對面的茶藝館里見到了一個高瘦的小伙子。

那小伙子先我到，我一進去。他馬上站起來：“啊……我是江誠，你是秀秀的姐姐吧，你們倆長得還真象！”

我朝他笑笑：“是嗎？秀秀向你提起過我嗎？”

“當然。”他坐下，很拘謹地笑笑，“曉秀說你很優秀呢，她還說你是她的榜樣……”

“你……”我很想說些什么。但是不知道如何開口。我的感覺告訴我，眼前這個男孩子和秀秀相愛很深，但是我必須把真相告訴他，不能隱瞞，他遲早會知道。可是重要的是我必須在他知道的同時做點什么，我不想再有別的事情發生。

“你喜歡秀秀嗎？”我看著那男孩子的眼睛問。我知道人的眼睛最能折射出人的心靈。

但是他的眼睛里面透出的是很純潔很熱情光：“當然。姐姐你不知道，秀是我的全部……”

我笑。他住了嘴，窘態又出來了：“可能在你們看來我們是有些幼稚。可是我們的感情是很真摯的……”

“那，你喜歡秀秀那里呢？”

“那都喜歡！她活潑，善良，體貼人，又那么冰雪聰明……”

“那……要是秀秀沒你說的那么好，你還愛她嗎？”我躊躇著開始了。

他站了起來：“是秀秀讓你來的么？”

我仰頭看著他的臉：“不。我不代表任何人。我只代表我自己。今天來是為了向你說清楚一件事情，而說這件事情之前，我必須聽到你的實話。”

他大概被我的冷靜鎮住了，重新坐下：“我很愛她。她也很愛我。人不可能沒有瑕疵，我自己也有好多缺點，秀秀都知道。”

“我是說，如果秀秀有了你所說的那種嚴重的‘瑕疵’的時候，你還愛她嗎？”

“嚴重的瑕疵？什么是嚴重的瑕疵？你到底要說什么，不防痛快地說出來！”

他果然很敏感。

我吸了口氣：“你還沒有告訴我……”

可他已經著急了，容不得我在吞吐下去，猛地抓住了我的手：“姐！你快告訴我，到底是怎么了？秀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他手上的顫抖傳到我的身體里，我的眼淚禁不住下來：“秀秀被人強奸了……”

他大驚，倏地一下站起來：“你說什么？！”

我已經沒有辦法再說第二遍。我轉身就要走。但我還是記住了志森的話，他是不希望只由我的口中對著江誠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

“江誠，秀秀她很愛你，因為愛你才覺得對不起你，才去自殺……”

“你說什么？！秀秀自殺？她在哪里？！她怎么樣了，有沒有事情？你快告訴我！”他幾乎是撲過來搖晃我的肩膀。

“你冷靜些！”我大聲呵道。“秀秀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她在醫院，不過你暫時還不能見她，她現在剛脫離危險，不能再受任何的刺激。”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踉蹌著又坐了回去，把頭埋在臂彎里。我知道他在壓抑的哭泣。我走過去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要冷靜下來。你現在不能去做任何事，等你的心情完全平靜下來以后就去找我，這是我的電話和地址。”我把提前寫好的卡片給他。

他仍在那里哭，沒有抬頭。我放下卡片離開了那里。

王志森沒有被刑拘，據說那個劉兵沒有報案，公安到他們家的時候他家的人沒有承認劉兵被打，所以志森就又回來了。

我趕回醫院的時候看見志森又坐在了秀秀旁邊，仍然是那身打過架的破衣裳。

“哥……你不該為我去打架，你都受傷了。”秀秀蒼白的臉透著焦急。

“沒什么。死不了，你好些了么？”王志森對秀秀說話的時候有著不同平常的溫柔。

我走進去站在王志森身后：“你應該去醫務室處理一下你的傷口，你這樣會讓秀秀難過，她已經這個樣子，難道還要她多擔心你不成？”我知道我這說話的口氣完全是隨著這個王志森的口氣。

他果然回頭冷冷的看我。但是他顯然被我說住了，站起來瞪著我看了看出去了。

我就和秀秀做了個鬼臉。秀秀笑笑：“我哥還從來沒有被誰這樣說過呢。”

“他這種人就應該讓人這樣說。”我在秀秀的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