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說譚老大和譚老四去了美國啊！”歐陽搜索枯腸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還會有誰能幫到譚二，“他父母早已作古，究竟是誰捐了腎臟？他的運氣還真不錯。”

歐陽感嘆著，無意間想起了譚超凡，那個自己女兒非常鐘情的帥氣小伙子。

聽云香說，那小子轉學了。那么巧，兩叔子同時消失。

是不是他幫助了譚二？嗯！有可能啊！

對了，找云香問問不就明白了。

歐陽打定主意，便不再多問了。獨自躺下休息，養精蓄銳，等著第二夭問女兒。

護士見歐陽睡了，悄悄溜了出去，輕輕帶上房門。

一個人影忽然飄致，像風一樣捉摸不定，柜臺邊的護士們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心思全在八卦上，壓根就沒注意到一閃而過的影子。

在歐陽門口悠悠蕩蕩了一會，便悄然推門，輕巧一閃，人影飄飄悠悠靠近床邊，停在床頭。

迷迷糊糊的歐陽仿佛又是置身夢境一般，全身動彈不得。

只感覺一個身影飄來，俯身瞪著自己，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徐徐襲來，直逼身體，使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歐陽使出全身力氣也沒法擺脫。像是被人綁住了一般。

忽然，一個聲音貫穿耳膜。

“你躺下了，我站起來了。你的一切我來接手，輪也輪到我了。你好自為之吧！拜拜！”說完消失得無影無蹤。

歐陽伸手要抓，卻抓了空。

“你，你是誰？”

歐陽終于發出了聲，但無人應答。

眼睛終于最后睜開，但空無一人。

神志慢慢蘇醒的他，摸摸自己嘭嘭直跳的心房，頭昏腦脹，意識一片混亂，分不清哪是現實哪是夢境。

直覺告訴自己，確實真真切切，有人來過。

可眼睛告訴自己，什么事也沒有，自己意亂情迷，產生了幻覺。

于是伸手按響鈴聲，招回了看護。一見護士噼頭就問。

“小張，你剛才去哪了？”

“我去方便了一下，歐總。”小張護士撒謊說，其實她去八卦了。講得最起勁的那位就是她了。

“有人來過嗎？”歐陽小心地問，“剛才我好像睡著了。”

“沒有哇！沒人來過呀！我沒看見。”小張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

“那假設，我是說假設啊！假設你去了洗手間，正好有人來了，你沒看見呢？”

“不可能，我一直在門口柜臺前說話聊天呢！”小張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暴露了撒謊的秘密。

“你不是去方便了嗎？”歐陽驚訝地反問。

見自己說漏了嘴，小張的臉一下緋紅，“我，我剛才騙你的。其實是在門口聊天了。對不起，歐總。”

聽她如此說，證明剛才的確無人來過，只不過是個夢而已，虛驚一場。

于是，歐陽也就沒有加以責怪，反而笑容可掬地安慰她，“沒事，沒事，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擔心有人來了，錯過了人家，顯得沒有禮貌。”

“哦！是這樣啊！您放心，沒有人來過，錯不了，我一直呆在門口。歐總放心吧！”小張拍腦袋保證道。

歐陽確信剛才真的只是一場惡夢，放寬了心。

不過，近來總是惡夢連連，惱得歐陽不得安寧，哽得他如芒刺在喉。

雖說證明無人來過，可夢境太過真實，無形中歐陽心里落下了印記，揮之不去。

陰影悄悄地堵在了胸口。

第二天天剛亮，歐陽就從睡夢中驚醒，豆大的汗珠只往臉上蹦，背心打濕了一大片，喘著粗氣直瞪眼。

他趕緊抹了抹心口鎮定了一會，方才平靜下來，于是自己動手，脫掉衣，換了一件穿上身，斜靠在床頭。等著看護過來取走汗衣服。

八點整，小張護士準時打來了洗臉水，侍候歐陽洗漱吃飯。見旁邊放了一件濕漉漉的衣，也不多問，拿了泡在盆子里，搓洗干凈，晾曬在涼臺上。

吃完早餐，該是點滴的時候了。

一大群醫生護士蜂擁而至，醫生左檢查右檢查，噓寒問暖，護士照顧得更是無微不至。暄鬧了一陣，終于安靜下來。

點滴一直掛到十一點。

拔掉針頭的歐陽頓時感覺如釋重負，想要起來活動活動筋骨。便要求小張陪護，自己慢慢穿衣換鞋，下床走走。

經過昨天鍛煉一次的歐陽今天明顯有了進步。走起路來穩穩當當，再不像昨天那么搖搖晃晃，重心不穩。

依舊去的花園，花園仍然很熱鬧。

只是那張長椅上沒了那對母子。顯得格外冷清。歐陽終于心滿意足地坐了上去。

屁股才剛沾凳，小張護士就驚呼，“不要坐，歐總。”

歐陽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條件反射似的彈了起來。

“怎么啦？”

“那不吉利。”

“為什么？”

“因為昨晚上那死人了。就躺在長椅上，鮮血直流，死得很慘。”小張說著，縮緊脖子，雙手環抱住自己，抖抖索索，一幅害怕的樣子。

“誰死了？”

“一對母子。”

“啊！一對母子？”歐陽倒吸一口冷氣，腦海里馬上浮現出昨天那對幸福的母子依偎在一起的唯美畫面。

“他們為什么會同時死去？”

“好像是仇殺。全身沒一塊好地方，戳得千蒼百孔的，流血而亡。好慘啦！慘不忍睹，慘無人道，慘絕人寰。”她搜羅了一堆極其恐怖的詞語來形容，可見當時情形有多慘。

“哎呀，那么慘啊！是哪個喪心病狂的下的狠手，心也太黑了。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已經報了警了，正在調查中，這兒不干凈，您現在又病著，不宜在此逗留，我們趕緊走吧！歐總。”小張護士一害怕，就想法催促他快走。

“你在發抖啊！小張，那好吧！我們走。可別把你再嚇出病來。”歐陽于是起步姍姍而行，至拐彎處，停下腳步，四處張望。

“您在找什么？”小張訝異地問，一雙水眸閃閃發亮。

“找一位故人，一位夜夜讓我魂牽夢繞的故人。”歐陽意謂深長地嘆息一聲，仿佛天外回音一般，動人心魄。

“…………”小張光是抬著腦袋張嘴望著，暗然無語。她完全誤會了歐陽的本意，以為歐總命犯桃花。

歐陽壓根就不在意她的反應，也不知道她的想法，依舊自顧自地哀怨憂愁傷感無助，典型的現代版賈寶玉。

“昨天在此相見，不知今日可會再來。”歐陽喃喃自語。

聽得小張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

這分明就是為情所困。

“要是能再見上一面，定要當面問個清楚明白。”

小張聽得更是愕然。

“歐總，是哪位佳人值得您魂牽夢繞啊？我有見過嗎？”

“呵呵！你誤會了，他是個男士。”歐陽啞然失笑，哭笑不得。

“啊！不好意思。”小張護士訕訕一笑。

“沒關系，就是那個得病痊愈的譚老二，我跟你打聽過的那位。”

“哦！是他呀！你惦記他干嘛，噢！”

“沒有要惦記，可總是夢見他，夢到多了，就記掛住了。有問題嗎？”

“沒問題了。現在回房去吧！該吃午飯了。”

“好，我也累了。回吧！”

等回到房間，卻看見一雙兒女正坐在床沿上等自己。一邊聊著天，一邊笑著。

畫面溫馨又感人。

歐陽激動地大喊，“寶貝們，想死老爸了。”

伸出雙臂擁抱他們。

云香跟海月也興奮地擁抱老爸，“老爸，你能走動了。真是太好了。”

“這么看來，很快就能出院了。”

“不行，他還在打點滴呢！這不剛打完點滴散散步回來。你們來得正好，照顧一下你們親愛的爸爸，我去打飯，你們也來兩份？”

“好的，一共三份，謝謝你。辛苦你了。”

云香禮貌地謝過，海月也拱拱手表示感謝。

趁護士不在，歐陽催促兒子去幫忙，單單留下了女兒云香。

“香兒，爸正有話要問你。”

“什么話？你問吧！”

“你那個校友譚超凡不是轉學了嗎？他去了美國嗎？”

云香嚇了一跳，難道老爸知道了？

她試探著問，“你怎么突然想到他了？我都快要忘記了。”

“是這樣，我在醫院看到他二叔了，聽護士說，他二叔得了腎病，都快要死了。結果轉院去了美國，現在健健康康回來了。昨天我還見過他。所以我猜想，是不是譚超凡給他捐了腎。”

“是的，我聽說了。是他換的腎。”云香放心地回答。

看來父親還不知道母親的事。

“我說嘛？肯定換腎了。要不，哪還有命。看來那個譚超凡心眼不錯，只是太傻了。以后他的婚姻注定不會幸福。香兒，我可不希望你是那個倒霉蛋。”

云香臉部一下緋紅，嬌慎地嘟嚕，“爸，你說什么呢！我才不會是那個倒霉蛋，你放心吧！”

“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歐陽捏捏她的小臉蛋，心中無比安慰。

“爸你說，譚叔叔在這？”云香忽然想起問。

“是啊，我見過他，雖然清瘦，但很精神。不像生過病的樣子。”

“那他住哪？我可以去看看他嗎？”云香暗喜，哥哥國了嗎？

“不知道，也許小張知道，待會問她吧！讓她帶你過去。”

“嗯！好的。”

“對了，你媽怎么樣了？”歐陽小聲問，深怕被人聽見。

“媽很好，我們會照顧好她的，你就放心養病吧！爭取早日康復，早點出院。”可心里直犯嘀咕，“等你出院發現老媽不在家，還下知道會整出什么妖蛾子呢！”

嘴巴上卻是這么說的，“媽在家等你早日回家呢！”

“好，你要照顧好她，千萬不能再讓她出現狀況了。”

“好的，我會的。”

海月與小張打了飯回來了。

“咦，怎么只有兩盒啊？”云香發現了異樣。

“我們吃過了。這是你和老爸的。快吃吧！我們還要趕回學校上課呢！”

海月叮囑。

云香接過飯盒就一頓猛吃，歐陽倒是慢慢來。

“你慢點，還來得及，別噎著。”海月擔心妹妹，趕緊喊她慢點吃。

他哪里知道，云香是要去找人，怕時間不夠，才這么狼吞虎咽的。

“好了，我吃完了。哥，我們走，老爸拜拜。”說完拉著海月就猛跑。

一拐彎，云香就溜了出去，找到柜臺，打聽譚叔的情況。

知道他的確在這，打算晚上過來，順便帶上媽媽。希望能在那見到哥哥。

云香海月走后，歐陽小憩了一下，醒來時發現無人看管，偷偷摸了出去，也來到柜臺，尋問譚二的情況。

護士特別奇怪，“怎么今天這么多人都來找他，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什么？還有人來找過？男的女的？”歐陽訝異。

“是個女孩。”

“女孩？長什么樣？”歐陽追問，心中已然猜疑。

“中等個子，長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還背著書包呢！像個學生。”

“哦！我知道了，看來他的人緣真是不錯，謝謝你。”

“不客氣。”護士嫣然一笑。

歐陽轉身離去，心中有種莫名的煩惱。郁郁寡歡的他躺回到床上，蒙頭假睡，心中卻打翻了五味瓶，橫豎不是滋味。

既然已經知道他的房間號，晚上去看看再說吧。歐陽就這么直挺挺躺著等到天黑，好不容易胡亂吃了幾口，就又躺下了。

張護士見老板想要休息，也不敢打撓，關了燈退了出去。急不可待地搓麻將去了。

等到確定無人之后，歐陽起身爬出了被窩，穿好衣服，套上皮鞋，整理整理妝容，調整一下表情，走到門邊，側耳聽了聽動靜，開門摸了出去。

直走左拐，上樓梯，順著扶手往上爬，爬著爬著，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你嚇死我了。還好有驚無險，有兒子幫你，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沒事，不用擔心，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你該替我高興才對。”

“嗯！也對，”頓了一下，“你可以吃水果嗎？我下次帶水果來。”

“不用了，每天護士都給我砸汁喝，說是容易消化，吃的也都是流質食物，暫時還不能吃太多米飯和肉類，這樣也好，正好減肥。”說完笑聲一片，聽待歐陽全身上下不舒服。

正待離開，樓下傳來清麗的笑語。

“哥，回來就好，你還回校上課嗎？”

“回，不過不是現在，還要過幾天，等我完全康復了，記憶力增強就去復課，暫時得你幫忙了。”

“沒問題，放心吧！我把筆記整理好講給你聽，你就安心養身體吧！”

見是女兒云香，還稱他為哥哥，歐陽氣極，可還是沒有馬上拆穿的意思。

“既然你們跟我捉迷藏，那我就奉陪到底。”

折轉身就進了電梯，悄悄回到自己的病房，躺下。

查房的人來了，見屋子黑燈瞎火，打開燈細看了看，檢查了一遍房間，關了燈出去走了。

歐陽躺在黑暗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海中不時回響起剛才的聲音，“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這個福指的是什么？是全家團圓嗎？

歐陽俊男鼻子一酸開始哽咽，進而嚎啕大哭。因為怕被人聽見，使勁捂了被子，埋頭被窩里，傷傷心心哭成了淚人。

我該怎么辦啊！

歐陽泣不成聲，語無倫次，他感覺自己從一個天堂掉進了萬丈深淵。

最近的一切不如意，如今一下子全明白了。

可是，明白了又能怎么樣？一切還能挽回嗎？

想起連續的惡夢，如今竟然是真的，歐陽翻然醒悟。

原來這一切都是早有端倪啊！只怪自己太木訥，沒有及時了解其中原委，弄得自己下不來臺。

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啊！歐陽絞盡腦汁使勁想，想著想著竟迷迷糊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