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生盯著我：“我說的是真心話。”語氣中的真誠毋庸置疑。

有那么一刻的動搖，難道真的變美了？但隨即苦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相信我會變美，我臉上的疤痕注定要伴隨我一生。我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

喝完粥，看書生的氣色大好，不日便可復原。之后他定會離開，從此再無瓜葛。心中突然有些不舍，這些時日雖和他并無言語卻讓我感到不孤單。更何況為他療病之時也有了那么點點肌膚之親。我不得不承認，我在為他付出的同時心也漸漸淪陷，雖然明知他身份不明甚至連他姓甚名誰都不曉得。

放下粥碗轉身看到那書生已經跪在娘的牌位前，一下一下地磕頭。我知他心中有愧。走過去扶他起來去床上躺下。畢竟身子還虛，書生額上的冷汗淋漓。拿布巾為他拭掉汗水，手卻被他突然握住：

“如果我說我要娶你為妻呢？”

我一驚，布巾掉落。

書生眼睛里的光芒讓我心跳如撞鹿，他仿佛在看著一位他心愛至極的女人。只是說仿佛，我相信他不會真的對我有感情。毀容十三年來，我受到的傷害還少嗎？丑陋如我卻自卑與自尊皆盛，亦十分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我抽出手去揀掉在地上的布巾，俯首之間已恢復理智。莞爾一笑掩住內心的悲涼：

“謝先生抬愛，我娘曾說救人是為自己積福，不應求回報。為報答而娶我大可不必。我雖面丑但亦不會草率決定自己的終身。”

說完即刻離開，不再看那雙令我心跳的眼睛，更不想給自己反悔的機會。

出門來，我盯著被黑云遮住的夜空和黑黢黢的山影淚流滿面。這是我十六年來唯一的一次心動卻被我生生的扼殺掉了。不這樣又能如何？貌美如母親都會受到拋棄更不必說丑陋的我了，我必須保護自己不再受到傷害。

寒霧漸漸彌漫漫，淚水差點結成冰凌，實在受不住這寒夜的凌厲推門回到屋內。

為炭爐添上些木炭。床上的書生已睡著。我伏在床邊貪婪地望著他俊逸的臉，許久許久不曾挪開目光。

“文青兒，我會照顧你一生。”

夢中我好像聽到有人對我發誓，心里甜蜜的就要笑出聲來。

“青兒，快開門，我是你肖大娘！”

咚咚咚的敲門聲驚醒美夢中的我。

睜開眼睛，我發現我躺在本是書生躺著的床上。昨夜明明是伏在書生的床邊睡著了啊。那么，書生呢？環顧四周，哪有書生的影子？

他走了嗎？

坐起，心內驀地一空，眼淚奔出。他跟娘一樣狠心，都趁我熟睡之時悄悄離開。為什么這樣對我，難道跟我道聲保重都不肯么？

“青兒，快開門啊！有大喜事，快！”外面的砸門聲喊聲愈烈。

拭掉淚水，披衣下床，打開木門。一股寒風夾著薄涼的雪花把花枝招展的肖大娘給吹了進來。外面一片茫茫的白色，竟然下雪了？

“快關門，凍死了。我的娘唉，要不是為了你的大喜事我才不出屋呢？”

關上門，那書生冒著大雪走的？身子還沒大好不會被凍死在外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