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吳原“下班”我已經(jīng)睡了，半夜三更又不想找他，和吳原的談話就一直往后拖著。被這事牽扯著，有十多天沒回去看曉青，也不知他吃的怎樣，有沒有自己做飯吃。曉晨上了十幾天的班來這里，吳原就不要他再去了，說在咖啡店上班沒出息，丟他的人。這還是曉晨告訴我的，我聽了后就說：”我是更丟人的，盤子用不過來時我還得洗盤子呢，菜炒不過來我炒菜，什么活都干的。“



曉晨忙解釋：”我沒覺得丟人的，大學(xué)生暑期打工很多干的就是服務(wù)業(yè)，臨時的工作哪能有好的。“



我反過來問他：“你爸不要你去你就不去了？”



“我喜歡攝影，爸給了我?guī)兹f塊錢，我去買個DV，趁暑期到上海各處去采風(fēng)。媽我給你拍個專輯吧，放在那老了拿出來看。”



幾萬塊？吳原出手真闊，拿著別人的錢花起來不心痛。我從來都不敢相信吳原這種方式賺來的錢是真正的錢，像草紙似地，每天嘩嘩的進賬，再從口袋里掏出時就是他的了，什么東西都能買，沒一個人持否定的態(tài)度。到底是眾人皆醉我獨醒還是只有我一個人醉，眾人都是清醒明白的。



“我已經(jīng)老了，不想拍。”



“看起來還很年輕。”曉晨說的挺帶勁的，大概說這話時DV已經(jīng)在他的想象中了吧。



“你都這么大了，去你家時你才八歲，曉青六歲，現(xiàn)在連曉青都二十了，我怎能不老？”我真的覺得自己老了，這些天的感觸和現(xiàn)實環(huán)境的格格不入讓我覺得自己不但是老了，而是腐朽了，要被社會淘汰了。在這經(jīng)濟形式一片大好下，吳原都搭上了通往富貴的末班車，我還跟蝸牛般慢慢的爬著，每天下班數(shù)著小鈔，為客人少付我?guī)讐K零頭心里不痛快，拼命忍著臉上笑的像焉了吧唧的雞冠花。



我摸著手背，手背上斜斜的并排兩張創(chuàng)可貼。頭天還因為會殺魚的服務(wù)員小張在廁所久久未來，一邊在心里咒著她是掉進廁所里被水沖走了，一邊狠著心殺那條活蹦亂跳的大頭魚。心里沖著別人使壞時我的肢體也馬上受到報應(yīng)，手背被剪刀劃了一道寸多長的口子，人血比魚血流的還多。廚師扔進鍋里煮，出鍋時湯也是如奶樣的雪白。端上桌客人直夸這湯做得好，大口大口喝得精光，喝的我心里揪扯似的痛，那湯里有我好多滴的血，我親眼看見從我手背上流出的血把魚頭染成紅瑪瑙樣。那條魚值多少錢，我算過的，買來是十五塊多點。我的血也真不值錢，賤！透過創(chuàng)口貼摸到傷口的痛，直直的痛到心里。



曉晨奇怪的問，他也注意到我手上的傷口了：“你的手怎么受傷了？”



“殺魚不小心劃破的。”



“這么多人還要你殺啊？請的人干什么吃的？”



話里怎么聽出了金錢味？我看我是被吳原折騰的要神經(jīng)了，什么話聽到耳朵里都裱糊著金燦燦的銅臭。



我解釋著：“每個人都很忙的，都沒閑著。”



“人手不夠再請人。”



“不用請的，請多人也浪費，就這么個小飯店也賺不了多少錢，忙不過來我?guī)蛶途涂梢粤恕！?



“你賺錢真辛苦，要多注意身體，我去買DV了，晚上見。”話說的輕飄飄的，也不知道這話里有多少分誠意。



“晚上見，”我打著招呼。



站在飯廳里，突然覺得自己好多余、好失意。以前怎么沒覺得？以前要有這個想法我就不是這種人生了。我會找個自己敢愛的，不要這樣偷偷摸摸。我自會去一個需要我的地方，過自己太平的日子，生個孩子。我做好妻子的本分，對兒子盡十分的責(zé)任。我沒有這樣做，一直在這個家里呆著，原來我是在意兩個孩子啊？原來是兩個孩子需要我？為了孩子，我從藤變成樹，為他們遮風(fēng)雨；為了孩子，我漠視著吳原的背棄。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棵樹不夠大，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多余。



而可惡的是我的自私，竟把最需要我遮風(fēng)雨的一個變成了藤，纏在我這顆樹上。



突然地，就想起了那根纏著我的藤，我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