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倒跟兩年前并沒多大的改變，只房外不知何時種了一大片的白蘭花，現在正值抽發新梢的季節，雖沒花開滿樹的絢爛景色，卻也是滿樹青翠碧葉，花香茗蘭。

顧楠橋雖不若午澤般美到極致，卻溫恬和煦，笑容如春日里還未融化的暖雪，晶瑩，柔和，只是他的眼睛，即使是在溫柔地笑著，也帶著不曾察覺的冷冽，猶如青梗峰頂上的冰蓮，開著艷麗的花，卻仿佛永遠沒有溫度似的。

那時我對月撫箏，他樹下和鳴，我曾笑言他若白蘭花，風姿清腴，花香清冽。他只淡淡地笑著，似是散去了昔日的清冷，猶如烏云層層散開，露出整片澄凈的天空。

這兩年我不是沒有想過再回來找他，親口向他說清楚事情的緣由，即便他不肯見我，即便那只是我不切實際的奢望。

可是我終究還是怕，怕我即便說了，他也不肯原諒我，怕最終還是一樣的結果。

我以為再一次見他，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卻不曾想，距離越是近，就越是忐忑，唯恐他早已把我當成了陌路人。

“自在飛花輕似夢，夢里花凋一劍消。”午澤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清清冷冷的又似變成了初見時那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權貴公子。

我猶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無心理會他話里的意思，只依舊望著白蘭花怔怔出神。

他冷冷開口：“師父曾說顧師兄根骨奇佳，前程無量，卻命犯花色，原來便是這白蘭花。”

我后知他意有所指，那時卻全然沒有意識到。只被他話里一聲“顧師兄”給驚得呆在原地。

午澤側眸看了一眼我震驚疑惑的樣子，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道：“他是師父座下二弟子，從小天賦異稟，師父十分看重，曾有意讓他繼承衣缽，繼任為下一任門主，他不愿，后來便獨自下山，仗劍江湖，那一年他才十三歲。世人只知他醫術高深，卻不知師承何處。我六歲時拜在師父門下，是最小的弟子，我入師門時，他正要下山，我只在大堂見過他一面。”

我問：“他為什么不愿繼承你師父衣缽？”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無稽門有一個規矩，但凡繼任門主，必須斷情絕愛。”

我心下詫異只不過一瞬，便慢慢明了了。自古英雄最難過的，總是“情”字這一關，“溫柔鄉，英雄冢”，古往今來有多少英雄美人夢，到最后還不都是一場空？人世間最羈絆的，無非就是“感情”二字，它可以成就一個人，同樣也可以毀滅一個人。

我一時怔住，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想起顧楠橋那般清絕冷寂的一個人，還有什么是他所羈絆的？

午澤站了一會兒便走了，只余我猶自坐在院中石凳上看月亮。

柔善面色不善地站在我面前，手里拿著一把韭菜一樣的東西扔在桌上：“這是你要的藿蒳薑蕁，拿了東西明天就走，以后再不準回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