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符沒有回答金環的問題，而是很郁悶地說：“上次山人在度州見到秦柳將軍，我便將施展我一生抱負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為了他能在柏葉山莊中得到保全，我亂點了一回鴛鴦譜，為他說和了與金環小姐的姻緣，現在看來其中福禍未可知呀！”

阿琴說：“先生真是多事，三當家的也真是耳朵根子軟。”

秦娥幽幽地說：“別怪阿鳳哥，也許他總是一個人在苦海里掙扎，心里太過凄苦了。”

聽了秦娥的話，元符微微點頭說：“是呀，身邊有個人，心里總歸溫暖些。一個人能耐得住苦痛卻很難耐得住孤寂。就象我們這些在深山中清修之人吧，真正能做到清心寡欲耐住清苦寂寞的有幾人，象我這樣自認為修煉小有成就的人不也是回歸這滾滾紅塵之中了嗎？”

阿琴對元符的感慨毫不買賬，她說：“這兩者不是一碼事，先生在強詞奪理為三當家的申辯。”

秦娥似乎不想讓阿琴說下去了，她對元符說：“先生剛才說到‘其中福禍未可知’，下面好象還有話沒有說完吧？”

“是呀。”元符回到了正題。“金環本是紫暄夫人安插在鳳棲梧身邊的眼線，我之所以促成鳳棲梧收了金環小姐，就是為讓他俘獲金環的心，不過這一點我并沒有向他言明，否則他一定會拒絕了這件事。可現在看來這件事很可能是我一個重大的敗筆。”

秦娥秀眉微蹙問道：“如何見得呢？”

元符接著說：“其一，我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紫暄為人狠毒，深諳人性之弱點。當初她讓金環跟隨鳳棲梧身邊可能就是希望鳳棲梧與金環每日同床共寢，一旦金環結下珠胎，她的手中就又多了一個制約和要挾鳳棲梧的好牌，鳳棲梧是個多情種，難免會受到女人的拖累，如果再有了嬌弱幼兒的拖累，做事情就會更加掣肘，這是我嚴重失算的地方。其二，以剛才金環的表現來看，她輕狂張揚、心胸狹隘，這樣的女人怎么配當鳳棲梧的妻子，怎么配做將軍夫人呢？這真是我失察的地方。”

直性的阿琴忍不住了，她忽得站了起來嚷道：“先生，您想輔助三當家的成就功業，總歸要為他出些好主意，可是您給他出的第一個主意就這樣糟糕，如果您這樣下去，總出這樣的餿主意，只怕三當家的成不了大事反而會被您給領到陰溝中去。”

元符被阿琴指責得滿臉通紅，秦娥急忙拉阿琴坐下，寬慰元符說：“事情未必會象先生想象的那么悲觀，金環一定是見阿鳳哥心中時常掛念我才向我來提親的，由此足見金環小姐對阿鳳哥情意深重，試問世間哪個女子愿意與別人分享自己心愛的男人呢，如果不是視阿鳳哥心中之痛為已心之痛，金環小姐斷不會親自來向我提親，盡管她的方式讓人難于接受，但是她對阿鳳哥的真心是顯見的。”

見元符臉色稍緩，秦娥又說：“先生方才所言，阿鳳哥現在處境十分兇險，現在最緊要的就是要想辦法幫助阿鳳哥渡過難關。”

元符感嘆地說：“秦姑娘不愧是秦老將軍的后人，果然是有胸懷、有見識，讓元符都自感弗如。”

秦娥誠懇地說：“先生如此說真讓秦娥汗顏了。”

元符注視著秦娥說：“我昨日一到南都就聽說了秦娥這個名字，你已成了南都城街談巷議的人物。當年我去過秦柳村，那時你還是個小姑娘，我今天看到你還能依稀憶起你當年的模樣，沒想到如今你已出落得這般秀美，且行事方正果敢，并不讓于須眉。今天山人將你請到此處就是想請你答應金環的提親進到暄園之中幫助秦柳將軍，這是目前我們能為他提供的不多的幫助之一。”

“我進到那里能幫阿鳳哥做些什么事情呢？”秦娥有些茫然。

“你進到暄園本身就是對他的支持。首先，你每天要給金環的飲食之中投放一種藥，最好是下到酒里，這樣她就不會懷孕，也就不會給你的阿鳳哥造成額外的拖累……”

“不行！”秦娥打斷了元符的話，“我不能害人，況且她是阿鳳哥的女人，她懷的是阿鳳哥的孩子。”

元符笑笑說：“這種藥對人無害，不妨事的。”

“那也不行，如果被金環小姐知道了，我日后還如何與她相處，況且阿鳳哥說不定很想要一個孩子。”

元符沉吟了一下說：“這種藥無色無味，沒人能察覺。還有無論你的阿鳳哥多么想要一個孩子，那么這第一個孩子，確切地說是第一個男嬰無論如何不能讓金環來生，必須由你來為鳳棲梧生，這是非常重要的。”

“為什么？”秦娥不解地問道。

“第一個男嬰如果能站住，長大成人后就會承襲家世，成為世子，成為其他孩子們的首領和家長，所謂長幼有序就是這個道理。”

“先生，您不覺得現在就策劃那么久遠的事情是在自尋煩惱嗎？”秦娥的心中已生出些許的不滿。

阿琴也在一旁說道：“就是，純粹是多此一舉！”

元符嚴肅地說：“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金環現在就如此飛揚跋扈，將來生了世子，母憑子貴，豈不更加不可一世，這將會給對秦柳將軍將造成多么大的隱患哪？”

“先生，我們現在是要想辦法解決阿鳳哥近在當前的危機，怎么扯到那么久遠去了？”秦娥開始表達自己的不滿了。

“那好吧。”元符有些無奈地說：“我們先把這件事放一放，說些別的。你入府后要將秦柳將軍身邊每天發生的事情寫信報知于我，我已買下了這家茶館，明天要掛上聽雨軒的招牌，以后你就每日差可靠的人將信送到這里。”

秦柳說：“先生何須如此麻煩，你為何不堂堂正正地做阿鳳哥的入幕之賓，每日為他出謀劃策，與他共商國事？”

“看來還是秦姑娘有見識，只是我認為目前的時機還不成熟，我不宜露面。最重要的是我聽聞有傳言說紫暄夫人已來到了南都，我想在暗中觀察一番她來此的做為。”

秦娥顯然對元符向自己提出的第二個要求也不認可，她說：“我身邊無人可用，有誰能幫助傳遞書信呢？”

元符指著阿琴說：“這位姑娘不是……”

秦娥拒絕道：“不行！阿琴要照顧紅葉的，紅葉離不開她。”

元符無耐地說：“好吧，其他的事情再行計議吧，既然秦姑娘答應了進入暄園就早做準備吧。”

秦娥說：“雖然我很想快點回到阿鳳哥身邊，但是我想等紅葉的情況穩定了再去，現在她的狀況讓我實在不忍離開她。”

于是秦娥與阿琴起身向元符告辭，兩人此時已無心情挑選衣料，直接回奔周府。她們剛到府門前，就見府門大開，一隊衣著鮮艷的少女簇擁著一輛裝飾華麗的車輿停在了門口，周夫人率一班丫環站在府門前迎候著。

周府的丫環將木榻放在車下，車簾挑起，白衣勝雪的玉環從車中出來，然后將衣香襲人、艷光四射的金環攙扶下來。

尷尬人偏遇尷尬人，金環一抬頭就看見了秦娥走來，她嫣然一笑說道：“喲，秦娥小姐，我們這么快又見面了。”

秦娥一見金環如此排場，便預感她來意不善，正待答話，周夫人眉開眼笑地迎上來說道：“秦夫人，請進府。”

金環和玉環與周夫人見禮之后，一眾人穿堂越院，進入后廳，分賓主落坐后，周夫人吩咐丫環看茶。跟隨金環而來的十多個少女們將手中紅綢包裹的禮物整齊碼放在桌上。周夫人一見臉上現出不安之色，她對金環說：“秦夫人，這如何使得？上次秦將軍送來的禮物我尚未回禮，今次又讓秦夫人如此使費，實在讓我過意不去。”

金環莞爾一笑，說道：“秦夫人，我這次的禮物可不是白送的，金環是要報償的。”

周夫人有些錯愕地說：“秦夫人，此話怎講？”

“我是來向您要人的。”金環語調衿持，俏臉上依然笑靨如花。

“要誰？”秦夫人一頭霧水。

金環瞟了一眼坐在下手的秦娥，然后輕抿了一口茶，不急不徐地說：“我家將軍千好萬好，就是一樣不好，夜夜夢中囈語不斷，總是叫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名字，想來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些女人的名字之中，有一人我是熟悉的，那就是秦娥小姐。”

金環的話讓秦娥心中驟然酸痛一下，眼淚也差點落下來，她深信金環此言不虛，自己竟然夜夜留連阿鳳哥的夢中，她突然感到一路走來自己所受的痛苦和煎熬都是值得的。

金環的話卻令敦厚的周夫人緊張起來，因為她預感到了金環要說什么，她知道秦娥是與周冠群的結義兄弟是有婚約的，她害怕金環一旦提出令人尷尬的要求，會令秦娥為難，也令自己和周家為難。可是怕什么偏就來什么，金環要說的話并沒因周夫人的擔心而停止。

“過幾天，我家將軍就要納我的玉環妹妹為妾了，我想既然我不能獨守夫君一人，索性不如遂了他的心愿，將秦娥小姐一同收入他的房中，一家人濟濟一堂，倒也熱鬧。五日后我即派人來周府迎娶秦娥小姐，屆時我將攜玉環、秦娥兩位妹妹同入暄園內的花堂之中。”

“可是……可是秦娥她是許了人家的。”面對金環不容置疑的口氣，周夫人不禁心中慌亂，秦娥只是寄居自己家中，自己無權替她做主，如果自己拒絕了這門親事，恐怕不只是傷了和氣那么簡單吧，顯而易見金環不是個饒人的主。

“如果周夫人不能替秦娥小姐做主？那么秦娥小姐就給自己做主吧？”金環的口氣已經明顯冰冷了。

“我答應這門親事，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秦娥的話讓周夫人深感意外，連金環也沒想到她會這樣痛快答應。

“什么條件？”金環放下茶杯，繃起俏臉，她深知面對與自己講條件的人不能抱以好臉色。

“第一個條件，我每天要回周府一次，陪一會我的紅葉妹妹，直至她入宮。”

“這個條件我答應。”

“第二個條件，成親前我要見他一次？”

“見誰？”金環杏眼圓睜，心想這秦娥心中還有他人？

“秦柳將軍。”

“這個我也答應。”

一切都出乎意料，周夫人疑惑地看著秦娥，心中充滿了憂慮，她心知金環不是個省油的燈，秦娥在她手下做妾肯定不會有好日子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