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深，秋雨凄清，秋天的深夜已經有了透骨的寒意，于飛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窗外是別人家點點燈光被玻璃上的雨水散成一片，剛搬了家不久，今日才將東西徹底整理好，她看了看周遭熟悉的一切突然間一襲來一陣倦意，好累，不久之前發生的一切對于燕家可以說是劫難，然而于飛覺得那是她人生的涅槃，她覺得自己應該已經重生了，抵不住身體的疲倦便倒在沙發上，而意識并不甘心就這樣睡著，無奈實在太累竟昏昏沉沉似夢非夢，將過往的一切如流水一般在眼前細細濾過，天昏地暗，空間時而錯亂顛倒時而虛實夾雜，時而整個世界如同玻璃一般散碎成片，每一片都折射出不同人的面孔，不同的場景，有哭有笑、亦喜亦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去處，有自己的目標，而自己卻再不停的尋找，不停尋找，尋找什么，卻不明了，山川河流、流云滄海，有翅膀在乘風翱翔，是自己在俯仰天地，天地大美卻找不到可以棲息的枝椏，……

“飛兒……飛兒……”

是誰……是誰……剎那間眼前的一切幻象一如煙云般消散，是母親，于飛緩緩起身，身上已蓋上了一件衣裳，窗外雨過天晴，微微的涼。

母親坐在身邊撫了撫她的頭發，靜靜的看了她許久，于飛知道此時此刻那許多的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出口的。

“飛兒，媽媽后天要去法國了，我叫了你舅媽來照看你。”一聲嘆息，母親亦是望著窗外青山連綿，“……如果……有一天你想讀書了，告訴我，媽媽給你在法國找個好學校。”

于飛裹著衣裳，坐在母親身邊，好久了，在她的記憶中似乎從未與母親這樣坐在一起過，她點了點頭“嗯，好。”她實在找不出什么樣的話可以涵蓋此刻自己所有的情感。

母女之間可以說的話竟這般少，于飛的母親一聲長嘆，也許這就是自己當日種下的苦果，也是到自己品嘗的時候了，怨不得命運，怨不得誰。

“你爸爸過幾天才去美國，有空也陪陪他吧。”

“好。”于飛依舊點頭，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實在找不出可以說的話，而有些事情她早已打算隱瞞一世，許久才問道，“那家化工廠怎么樣了？”

“被凌家買走了。”

“哦，是這樣。”

“他家本來就有那家廠的股份，凌家的野心很大，當初我就和你爸爸說過要當心，沒想到還是防不勝防，他們家就是這樣一點點侵蝕吞并其他幾家公司擴張到現在的勢利的。”母親扶著額頭無奈一笑，“現在江城已經沒有哪家勢力可以與之抗衡了，可他們家卻不會就此收手。”

“別掙了，沒意思。”

“是啊，以前是我太過功利了，現在后悔已經沒有退路了。”抬頭間，看了看于飛，撫著她的臉，這份慈愛是于飛從未在母親眼中見到過的，“沒有失去前永遠都不會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一個是生我的人，一個是我生的人，一直以來以為只要給你、給你外婆足夠的錢就好了，忽略了你們真正想要的，真是可笑，飛兒媽媽不如你，也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外婆，我原該高興你的悟性比我高，可是這本不是你這個年紀該有的，你應該和其女孩一樣去逛街、去玩甚至談戀愛，可現在我想起來竟沒有看到你開心的笑過。”

母親從未對她這樣袒露心聲，一股酸澀涌上鼻間，于飛強忍住將要流下的眼淚卻無言。

“飛兒以后多去你舅舅家，姨媽家還有你的朋友家玩，錢不夠了告訴我。”

“……好。”

除了嘆息還是嘆息。

“你和凌鯤的事我聽說了，沒想到你竟然這樣教訓了他。可是以后怎么辦，他要是報復怎么辦，飛兒，你好好想想和媽媽一起去法國好不好。”母親一臉憂慮抓起于飛的雙手，言語已開始哽咽，“你讓我怎么放心你一個人在這里……讓我怎么放心……”

于飛任母親將眼淚滴在自己手上，時間仿佛凝固，這些年來母親從未在自己面前軟弱，亦從未如此推心置腹，只是她覺得一切仿佛已然成為定局，更何況她有著對自己的承諾，對窗外這片山林的承諾。

許久于飛才開口安慰：“媽，沒事的，你放心好了，我會有辦法的，我不會有事的，以前可以教訓他，以后也不會吃他的虧。”

“……誒，你這孩子……”母親依舊看窗外，陽光干凈、山色清爽，是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