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業已就位，只等鐘撼平的號令，卻見他忽然下馬，走到為首的將領前；原以為是要面授機宜，不料他竟深深一鞠躬——

“鐘某人在此謝過諸位！”

“將軍言重了！”領隊忙不迭地單膝著地，帶著其他弓箭手也紛紛跪下，“世人遇我無不同，惟君與我最相親！”被扶起后，他又喊道，“弟兄們，還記得將軍教咱們的歌嗎——

男兒本自重橫行，管他玉帝與龍王；

肝膽兩輪酬日月，冰心一片慰知音；

生前身后名何用，千古對錯我獨當；

從來英雄不平路，無懼閭閻話短長！”

歌畢，所有鐘家軍成員，無論是跨在馬上的還是立于車上或地上的，都舉起手中的兵器，齊聲高呼，“丈夫死知己，視死忽如歸！”

鐘撼平已數度哽咽，只得用力緊了緊身前那位領隊的臂膀，而后翻身上馬，朝四周拱手道，“能跟各位同生共死，是我鐘撼平的榮幸！”而后猛地抽出佩劍，直指蒼穹——“前進！”

于是，由不足兩萬名肉盾和弓箭手組成的先頭部隊便朝十倍于他們的大軍開去，卻引發了對方陣營中不小的騷亂。

“鐘老賊果然毫無人性，居然拿自己帶過的兵當人質，咱們可不能遂了他的意！”

“那也不能棄自家兄弟于不顧啊！”

“就是，那里面好些人跟我手下的兵交情不錯，你讓他們怎么下得了手？”

“那就任由他大搖大擺地晃過去？‘田字營’的血債你們忘了不成？”

“別爭了！”任康將馬鞭一甩，“‘田字營’兄弟的命是命，眼前這幫兄弟的命也是命；就算咱們可以硬起心腸痛下殺手，下面的士卒會怎么想？他們嘴上不說，心里也會不齒，以后這兵要如何帶，仗要怎么打？鐘撼平不是想進烏牢關嘛，咱先放他進去，再尾隨其后，伺機行事。”

“夜闖烏牢關，兇險異常，就算能擒獲鐘賊，也勢必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您就不怕到時被扣上個‘貽誤戰機’的罪名？”

“我意已決！”任康肅穆的神情中帶著幾分慨然，“大將軍為減少內耗，不惜以身犯險，他若在此，定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

“將軍您看——”

阿燦語調中透著難以置信的興奮，也難怪，那長長的“一”字頭陣仿佛農人手里的長竿，將對方烏泱泱的人馬像趕雞鴨似的往兩邊趕去。隨著烏牢關入口前的守兵左右散去，長“一”字從中間斷為兩截，壓著對方繼續后撤，中間一條通道正漸次成形。

通過“千里眼”目睹了這一切的鐘撼平深吸一口氣，看了眼身后焦灼難耐的手下和他們躍躍欲試的坐騎，大手一揮——“沖啊！”

他這一聲并非隨隨便便喊出來的，而是憑借多年經驗掐準時機發出的號令。對方陣型經過方才的移動已被打亂，依著目前的距離與速度，待他們沖到近前時多半還不及恢復，加上弓箭手的阻擋，就算對方臨時改變主意，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威脅，至少己方三分之二的人馬是能沖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