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浮生袞袞空白頭(13)
- 不如歸去
- 潛霞
- 1175字
- 2013-05-03 17:06:59
沒有月亮的夜晚總是梁上君子的最愛,只是眼前這一位膽子也忒大了,哪兒不好摸居然摸到皇宮里來!真把老子當擺設了不成?大內侍衛統領方力申有種強烈的被侮辱的感覺。依著他的性子,是要立馬將那人揪下來,可轉念一想,還是先別打草驚蛇,且看他意欲何為,有沒有其他同伙,于是跟手下匆匆交待了兩句,便施展輕功追了出去。
方力申的指令很快傳遍皇宮的各個角落,好些侍衛離開了原先的崗位,匆匆趕往“奉先殿”與“永清宮”。皇上和太后所在之處被圍了個滴水不漏、密不透風,別的地卻留出許多空當。于是,又一條黑影現身,如入無人之境般躥上跳下,卻無論如何想不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已被一支特制的鏡筒盡數收去,準確無誤地傳遞給身在百丈開外的觀察者。
“不錯!漂亮!”西角樓內的錦衣男子語調中透著興奮。借助手中的“千里眼”,他看見那人先是蜻蜓點水,接著來了個壁虎攀墻,最后跟條泥鰍似的“哧溜”一下鉆進“靜思臺”。他也因此暫得松快,端起桌上的茶水嘬了起來。因為領了虎門都統的職位,內廷警戒與護衛也成為他分內之事;今晚是上任以來首個大動作,為此已籌備了好一陣子,眼下終于要收網了。
為平復因期待而產生的焦躁,他閉目養神,卻仍揮不去心頭的困惑——“靜思臺”里到底有什么?
像是過了許久,又仿佛不過片刻,從東北方向傳來短兵相接的聲音。終于交上手了!角樓里的人心跳加速,卻仍未睜眼,凝神諦聽中,原本在夜的懷抱里沉沉睡去的皇宮,這會有如一個驚醒后找不著娘的孩童,呼聲大作。陸續有聲音從各個方向奔涌而來,包圍了不遠處那座名曰“靜思”的樓臺。那個和它名字一樣美麗的地方,可曾想過蕭瑟百年后還會有如此熱鬧的一天?
它曾是一位佳人的居所。所謂佳人,自當在水一方,清流照影,獨上高樓,攬月摘星;于是,她那無所不能的愛人集合眾多能工巧匠,打造了這座高度僅次于“正大平和殿”的華宇,又在其四周開溝布渠,引入御花園的鏡湖水。宮殿落成之日,風流天子親自書寫宮名,將二人的名字嵌入其中;一對璧人,在四面臨水的高樓里、在風飄處處的仙樂中相對陶然,滿以為辟得一方凈土,能長久守護那份情真意美。然而諷刺的是,“靜思臺”落成僅半年,它的主人就不知何故失了寵;心高氣傲的美人將自己鎖于屋內,不吃不喝,等那回心轉意的情郎趕來時已絕食而亡。從此那里便成為一處傷心地,一個不能言說的禁忌。
如果不是幾十年前用作冷宮的地方走了水,它肯定到現在還荒著,并且會一直荒廢下去,直到哪天傾頹崩塌。當時在位的明德帝考慮到大興土木修建冷宮,既無謂又浪費,便采納了工部的建議,將“靜思臺”改為冷宮。那里墻高瓦厚、外有水系環繞、出入須假輕舟,用來困住那些觸犯天顏的女人,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于是,一座原本用來守護愛情的宮殿成了被愛情和命運拋棄的女人最后的容身之所;倒是它的名字,頗有些一語成讖的先知先覺。只是不知那些尚在華年的女子,將傾其余生,靜靜思過、思念、還是思索些別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