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這世上哪有什么單純的好運？！鐘撼平濃重的鼻音里透著不屑。

他這會已步出營房，上了城樓，芽兒井的城樓自是不能與洪城作比。唉，怪只怪他女婿，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都不懂，明知是龍潭虎穴，還把一個一點武功沒有的人派進去；原想著有人在中間穿針引線、方便他和惜珩聯絡，結果反授人以柄！因目前還不到翻臉的時候，他惟有放低姿態、辭去大司馬一職，由洪城遷來此地。好在此地也不算一無是處，好在他手中還握著支“鐘家軍”。雖然不過數萬人，可在領兵多年的鐘撼平看來，一支忠誠、團結、訓練有素的隊伍遠勝過七拼八湊的“幾十萬大軍”。戰爭要靠人來打，勝負卻是由戰斗力決定的，若無軍心之粘合，再多士卒也不過散沙一盤；且人越多，對為將者各方面能力的要求就越高，不是每個人帶兵都是多多益善；若趕上軍中派系林立、各有各的盤算，那就更頭疼了，關鍵時刻別說同聲和氣，能不相互掣肘就不錯了。古往今來那些以少勝多的戰役無不說明“大而無當”確不如“小而精”。

鐘撼平在洪城時，表面上看統御著千軍萬馬，但要說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與之共進退的，也就只有他親手帶出來的“鐘家軍”了。其實，朝廷這些年往西北軍中安插了多少人，他心里都有數，惟一一個漏算的就是那賀蘭容。當年，那小子頂著“賀容”的名字混進洪城，很快便憑借過硬的本領和膽識樹立了威信。出于拉攏的心思，鐘撼平對其甚為倚重、破格提拔，沒想到卻是替對手養壯了虎崽。要說都是那“世家子弟皆草包”的偏見作祟，才讓他在見到賀蘭容臉上的傷疤和過往的戰功后，未經細查便輕信其背景；待覺察時，虎已成患，悔之晚矣！不過，姓賀的小子也別得意的太早，雖說有太后罩著，可軍中還有不少皇上的人，再加上他留在那的心腹，嘿嘿…

當然，從大司馬的位子上退下來到底還是打亂了先前的部署，更為惱火的是失去了跟惜珩的聯絡渠道，無奈之下只好派出若干死士趕赴慶安、必要時暗中接應。這樣做的風險他不是不明白，卻也只能寄希望于惜珩早日有所斬獲。

“將軍，”副手不知何時出現在背后，悄沒聲息地往他手里塞了個小紙卷，“那邊來的。”

鐘撼平小心翼翼地將其展開，借著最后一抹天光掃了眼上頭的內容，旋即撕碎了、隨手一揚。隱晦的秘密有如隨風遠去的夜蛾，他心里卻一點都不輕松——對方的胃口真是越來越難以饜足；一邊是與狼共舞，一邊是與虎謀皮，自己到底有幾分勝算？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又一次眺望遠方。遠方有座謎一樣的城堡，在蒼茫暮色中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可是于他而言，那危險中又藏了份魅惑，吸引他無論如何都要賭上一把。是的，賭一把——要么進墳墓，要么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