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三樓大廳的玻璃前下望，下面正對著的，是操場。看著此時空無一人的操場，看著操場盡頭那些圍墻之外隱約過往的行人，看著再遠處，那個似乎可以算是天邊的地方。我感覺自己與這一切格格不入，我是被世界拋棄的，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徒勞的掙扎，似乎只是為了證明我還在這個地方茍延殘踹著。

問題是，掙扎，還要不要繼續？掙扎也只是兩年半，不掙扎也是兩年半，學會妥協，就像以前一樣荒度，最起碼，我可以不會這么累。而那無力的掙扎究竟能把我高考成績單上的數字改寫多少，還是未知，就算有所改寫，能為我的人生加分多少，更是未知。

從玻璃中，我隱約看到一個龐大的身影，就像一個即將張開血盆大口吞食獵物的野獸一樣鋪天蓋地而來。不管我怎樣的時候懷有怎樣的心情，在預知了這個“怪物”即將駕臨的時候，都必須趕緊屏住呼吸做好準備。

“囷囷。”嗯？聲音為何如此溫柔，甜而不膩？不像是杜小小啊。我將緊緊閉著的，把眼睛周圍強行擠出一堆褶子的雙眼稍微的睜開一點小縫側頭打探了一下。

沒錯，正是杜小小啊，莫非是在成哥的一頓審訊之下變得“溫順”了？

“囷囷，你……”

“躲我遠點。”

“不是，我是想說……”她今天的聲音果然正常了，正常的有些不正常了。

“躲我遠點！”我幾乎是用盡了現在體內所有的能量。

……

我以為她已經離開了，而且，按她的習慣和性格來說，她應該離開了。

“囷囷，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是一只貓，順著毛撫摸會很溫順，逆著毛摸會伸出爪子反抗，所以，你之所以會糾結會難受，是因為你在做逆著你意愿的事情。不如就此放開做自己喜歡的事吧，放開了，就海闊天空了，就不在乎那些令你糾結難過的根源了。”

“你為什么知道這些？”

“因為我是一只加肥貓啊。”她的聲音在一瞬間就回到了嗲的不能再嗲的狀態了，“同類之間都會互相理解的嘛。”

我楞在那里，直直的盯著眼前的“加肥貓”，回味著她說的話，到底是對還是錯呢？不對！我剛才好像聽到一個詞……？！

“誰跟你是同類？！”吼出來時才發現小小已經“度昂！度昂！度昂！”的用她頂著加肥身軀的加肥腳跺著地跑掉了。

上課的鈴聲像咒語般響起，在我回到教室看到已經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小小時，似乎明白了她所謂的順著毛是怎樣的。

只可惜，在我沒有想清楚之前，沒有人可以左右的了我的思想，任何觀點的灌輸對我來說都是僅供參考，我需要想清楚，真正意義上的順著毛對我來說該怎么順，這不能是向小小一樣簡單的放縱，我清楚。

講臺上，成哥舉著試卷在挨道題分析前因后果，講臺下，“刷刷刷”全是同學跟著記錄筆記的聲音。

我瞥了眼楊威，他也在隨著老師的慷慨激昂有選擇性的記些東西在試卷上。字跡潦草到我一個也辨認不出來。

“你們看看，這么簡單的題目居然還有錯的！怎么學的數學？”每一道題講完之后，成哥總要加上這樣一句話，我可以根據底下同學的唏噓聲的大小判斷這道題是真的簡單還是被成哥夸大其詞了，畢竟對我來說，所有的題目全部都是高難度題，沒有一丁點參考性。

這堂課，煎熬二字也形容不透徹我的心情，坐在這間教室之內覺得十分尷尬，在這間屋子里，我連配角都不是。

下課鈴聲剛想，我就看到楊威三下五除二便將記了筆記的試卷揉了個團，比上午揉的化學試卷團還要用力還要小。

“你不是在上面記筆記了嗎？為什么要扔掉？”我本是打算一下課就去找成哥的，但是張焱等人已經把成哥包圍起來，用試題阻塞了成哥的視野。

“對我來說，在上面寫一遍就加深了一遍記憶多了一次思考，所以我記筆記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反正留著我也不會再看了，就處理掉不讓它占地方了唄。”

哦……原來有的人還可以這樣學習。

我提前收拾好了書包。教室里，有在討論題的，有在交流考試心得的，有在因為成績不佳而喋喋不休的，還有本身成績好的得意忘形卻還在假惺惺抱怨自己不理想的，如此嘈雜的教室，已經容不下一個如此強烈的渴求安靜需要冷靜的我。

我離開了教室，站在三樓的大廳來回踱步，等待著成哥沖出“圍城”，這是他回辦公室的必經之路。

很多學生爭前恐后的穿過大廳，往辦公室里鉆，手里捧著的是比寶石更珍貴的各類習題。從走廊的方向，我看到了匆匆過來的成哥。

“老師，我想回家休息一會，跟您請個假。”成哥伸手習慣性的抹了一把額頭細小的汗珠，不想卻沾了一額頭的粉筆灰，他自己當然不會知道。

“可以，你去吧。”他大概是要趕著去其他班上課吧，連我請假所為何事都未曾過問，其實一個不被看好的人，你是留是離是否有狀況發生，別人不會關心，只是，請假批假是一個在學校里必須遵守的形式而已。

得到批準我毫不疑遲的拐向了東側樓梯口，一秒也不想停留，更不想再踏進教室半步。在樓道的那張紅榜面前，我再次停留了下來，在此停留其實早已成為我的習慣，我喜歡盯著紅榜最上面的那個名字看，看似在享受著那不足一分鐘的睹物思人，實則內心百感交集。

那三個字，似乎想要刺透我的瞳孔，扎入我的骨骼，讓我痛苦到心跳的節拍開始無下限的紊亂，讓我渾身發熱呼吸困難，讓我想拔腿就跑卻仿佛腳底帶膠。不行！我不能任由這三個字肆無忌憚的讓我不安讓我恐懼，我不能！

“次啦！”

在潛意識的驅動下，我扯下了那張紅榜，把它在手里使勁的揉，像楊威揉他的試卷一樣，或者比那還要用力，我將其揉到了可以在掌心握住的大小，看到了包在最外面的一個“白”，那一定是“柏”字的半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