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加滿月的時候，孟果接到柯南一個電＆話。

“啊？怎么是你？你還好吧？”孟果正給加加換紙尿褲，接到電＆話，有點吃驚。自從上次方彩莫名其妙地來過一次電＆話外，一直也沒聽到柯南什么動靜，開始孟果還希望柯南能出面解釋一下，后來無果，隨著加加的出生，這事也就淡去了，“媽，你來看下加加，我接個電＆話。”孩子出生后，婆婆就專程過來侍候月子，婆媳間倒也相安無事。

孟果把紙尿褲遞給婆婆，自己拿著手機走到陽臺上。

“聽說你就要當媽媽了，恭喜你！”柯南的聲音帶點滄桑，他早就想打這個電＆話，但猶豫了很久也沒打，是怕面對孟果還是別的什么？他也覺得自己很讓人不可思議，卻總也下不了決心。

“我女兒都滿月了！”孟果微笑著，聲音里滿是母性的味道，“祝福我吧。”

“啊？這么快？！”柯南是算著日子給孟果來的電＆話，他確實沒想到孟果這么快就生了，“恭喜恭喜，小寶寶一定很可愛吧？叫什么名字？”

“很可愛，叫加加，加油的加，我爸取的，怎么樣？”孟果很喜歡和人分享她初為人母的喜悅，“就知道吃奶睡覺，哈哈，懶懶的，有點像我。”

柯南好像也被孟果的情緒感染了，眼前好像能看到一個躺在襁褓的寶寶，微笑著看著他。他定了定神，繼續說道：“真沒想到這么快，禮物也沒給孩子準備，改天我回去看你和孩子。”

“好啊，有機會回來看看，禮物就算了。”孟果笑著，“先不聊了，隨時聯系，加加哭了！”說罷孟果掛了電＆話。柯南拿著手機愣了半晌，隱約好像還能聽到孩子的哭聲。孟果還像從前一樣開朗快樂，她沒提方彩，確實也沒必要提。想到方彩，柯南的腦子緊了緊。從上次知道自己對孟果的感情后，方彩大受打擊，不知是哭的厲害還是著急上火的原因，方彩的右眼視力迅速下降，跑了幾家大醫院也沒查出個結果，現在視力僅剩0.1……這些個與孟果沒有關系，柯南點上一支煙，他也不知自己給孟果電＆話是為了傾訴自己的苦惱還是祝福孟果初為人母，此刻就覺得想找個人說說話，現在看來，孟果這個曾經最忠實的聽眾也無暇傾聽他了。方彩這些年讀了研讀博，兩人也是聚少離多，所謂的家變成了一個空房子，丈母娘那邊早拉下了曾為人師的風度，難得碰到也是一頓數落，無緣由的嫌棄。行走在這座待了近十年的城市，柯南除了孤獨還是孤獨，他把更多的心思用在了工作上，可是還是感覺落寞，那感覺不是語言可以形容的。

差不多抽了四支煙，手機又響了。是孟果打來的。

“不好意思，剛把孩子侍候好睡下。”孟果的聲音恢復了平靜，慣有的溫和俏皮，“現在你身邊沒有警察吧？”

“呵呵，沒有。”柯南想到上次方彩對孟果的興師問罪，自嘲地笑了笑，“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沒什么，好好對她，那也是因為在乎你才會這樣。”孟果想到上次方彩不分清紅皂白的數落心里有點小委屈，卻不想繼續讓這矛盾蔓延，“女人多哄哄就好了，你也別太大男子主義了。”

“嗯。”柯南掐滅了煙頭，“你幸福就好，真的很替你高興！”

“她差不多應該也畢業了吧？”孟果說，“畢業回來后好好過日子，生個孩子，有孩子才更像個家。”

“是的，她又去讀博士了，孩子過幾年再說吧”。柯南咽下了下邊的話，“放心吧，咱們都會好的。”男人想要的溝通，在世界之外。女人想要的溝通，在人心之內。所以，男人的談心，是談抱負心。女人的談心，是真的談心。可是柯南自己也迷糊了，他想和孟果談談心，卻實在找不到談資，甚至絲毫沒有可談的驕傲，所謂的事業在家庭的幸福面前顯得那么渺小，而自己的猥鎖在孟果的大度面前更是不堪一擊。

孟果平靜地結束了和柯南的對話，這種平靜只是一種表像，內心的波瀾還是起伏不定。方彩的突然來電一度打碎了自己心理的平衡，她無法安撫自己的委屈，卻找不到可以發泄的人，柯南那邊在事發后不僅沒有道歉，反倒石沉大海般半個字也沒有，更別提什么安慰。方彩的話很不客氣，甚至帶著惡毒，孟果不知道方彩的恨來自何處，更不想無端地接受方彩的指責。至于自己和柯南間千絲萬縷的關系，也都是似有若無，原本不應該對任何人形成沖擊的，可一旦給拿出來，卻又是那么不能見光。可是真不能見光嗎？要是能見光，為何方彩發現了反應會如此激烈？要是不能見光，為何又存在了許多年？柯南在事件事情上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是愛人？情人？朋友？還是別的什么？為何帶來的只有傷害？那段日子，孟果挺著個大肚子，腳底像踩了棉花，她心里冰冷孤獨，要不是小生命的提前來臨，她甚至不知如何度過那段陰霾。她最終選擇了原諒，選擇了相信，對也好錯也好都過去了，曾經的關心曾經的友情或朦朧的情愫都是存在且干凈的，翻過去，日子還要繼續，真誠還要繼續。

孟果給我發了條短信，簡單地說了下柯南。我也沒有多問。我很佩服孟果的隱忍和大度，同時也替她感到高興。

我和夏小威的愛情還在繼續著。對雙方的家長我們進行著消極抵抗，我們期待著時間來改變他們的立場。

“小茹，快點打輛車去市人民醫院，你夏叔叔出事了。”一天晚上，我媽心急火燎地打來電＆話。

“媽，你別急，慢慢說，夏叔叔怎么了？小威呢？”我邊穿外套邊說，“下午我還和小威一起吃飯，不會有什么大事。”

“小威這會兒應該在醫院了，我不方便過去，你快打個車過去看下。”我媽的聲音竟然有點哭聲。掛了電＆話，我迅速撥小威的手機，一直無法接通。我又打何冰的手機，也一直占線，好不容易接通。

“小茹，你別急，我正在聯系你。”何冰未等我說話先說，“小威現在醫院，手機沒電了，夏叔叔還在搶救，問題不會太大，你打個車過來。”

還沒等我問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何冰的手機就掛了。我迅速跑到校門外打了輛車向醫院跑去。

“小茹，在這里，快來。”何冰在門口等我，“你去陪下小威。”

“發生了什么事？夏叔叔怎么了？”我邊跟著何冰跑邊說，“小威在哪里？”

“夏叔叔喝了酒，心肌梗塞。”何冰拉著我跑到急診樓，“你陪著小威，我去找林阿姨來……”

“小威！”看到小威抱著頭蹲在地上，我心中頓時有不祥之感。

“小威。”何冰緊走兩步上去，“怎么樣？”

小威看了看我們，虛弱地搖了搖頭。何冰上前抱住他，我的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腳底軟軟的，踉蹌著上前抱住他倆。急救室的門開在那里，我們都不敢進前去看。林阿姨趕來一陣呼天搶地地哭。包括小威那同父異母的妹妹，在應該是她母親的一個女人陪伴下來看了小威爸爸最后一眼。小女孩眼睛里全是迷茫和驚恐，好像還不知死為何物，女孩媽媽顯然是被嚇到了，沒有流淚。小威站起來走向他媽媽，他想給媽媽安慰，卻未料林阿姨突然暈倒了，周圍又是一陣忙亂……

我不知何時離開的醫院，也不知何時回到家的。醒來的時候，媽媽坐在床前。

“小茹，先起來吃點東西。”媽媽眼圈紅紅的。

“媽，小威呢？”我頭很疼，一下又想起了亂哄哄的場景，“夏叔叔怎么樣了？”

“你夏叔叔沒能救過來，唉！”媽媽抹了下眼淚。

我迅速起身要出去。

“小茹，你去哪里？”

“我去看下小威。”想到小威的虛弱，我無比心疼，“他這會兒肯定非常需要我。”

“你先吃點東西，他家來了許多親戚，你去也幫不上什么忙。”我媽嘆了口氣，“平時身體很硬朗，說沒就沒了。”

“媽，我必須得去，小威需要我。”我強忍著眼淚。

“何冰來過幾個電＆話，他一直陪著小威，小威還算堅強。”我媽抹了下眼淚，“只是事情太突然了。你還是聽媽的話，先不要去，下午人估計就回來了。”

“媽，小威需要我。”我頭一陣暈眩。

“孩子，不是媽不通情理，你這樣去只能添亂。”我媽上前扶住我，“你林阿姨不想看到我們。”

我定了定神，給何冰撥了個電＆話。

何冰將手機給了小威，小威聽到是我，嘆了口氣，讓我在家休息。放下電＆話，我軟軟地坐在沙發上，長這么大還沒經歷過這么痛苦的生死，一方面夏叔叔是我從小叫大的叔叔，另一方面他現在還是我心愛男人的父親，這種揪心的感覺真是語言所不能形容的。我媽倒了杯水給我，也坐在我身邊陪著我，我們娘倆都沒有說話。我爸自是在陽臺上擺弄他的鳥兒，也沒有多問。

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何冰趕了過來。

“何冰。”我像抓著救命草一樣喊道，“情況怎么樣了？小威還好嗎？”

“沒事了沒事了。”何冰眼圈也紅著，“事情突然，人沒受罪。”

“何冰，把這些帶去給你林阿姨和小威，一定要吃點東西。”我媽從廚房里拿出一個飯盒。

“嗯。”何冰接過來，“他們現在剛回家，我帶小茹過去看下小威。”

我媽沖我們擺了擺手，沒再說話示意我們去。

短短的時間，小威家就設好了靈堂，小威正在給前往往吊唁的人行磕頭禮。見我們過來，小威意欲下跪被何冰攔住。小威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也在，只是縮在墻角驚恐地看著來往的人，讓五六歲的孩子如此面對生死實在有點殘忍。

“小威，保重。”我半天才說出這么一句話。小威點了點頭，我想給他點安慰，卻不知怎么去做。

“你也保重。”小威聲音沙啞。

社區衛生院的護士在臥室給林阿姨打上點滴，小威說她媽受刺激嚴重暈了幾次。小威的姑姑叔叔都從上海趕來，家里人鬧哄哄的。

我沒多待，小威讓何冰帶我先回去。在這種場合，我確實也不適合多待。

何冰陪我出來，也沒回家。我們就在家附近的茶室坐了會兒。何冰安慰了我幾句，其實我知道他也很難過。大家從小一起長大，都和親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