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果去了加拿大。

所有的恩怨好像都不再與她有關，她計劃著生一個孩子，一個長得像自己的小女孩。

日子滑過，平淡麻木著神經，校園中的男男女女重復著我們年輕時的故事。我靜靜地看著，沒有冷眼，誰不曾年輕過？誰不曾有過夢想？

我可能算是個嚴厲的老師，偶爾在上課之余還會給學生們談點人生，帶有勵志性的。我甚至會反對校園里的戀情，有點唯心。

孟果聊天室里晃過，我發了個笑臉給她。見我在線，她也回了個笑臉。

“和哪個帥哥聊天呢？”我打趣她，“發張照片看下是不是野獸？”

“哈哈哈哈”孟果夸張地打出一串的哈。

“傻笑什么？”我迅速敲打鍵盤，“娃的事兒怎么樣了？”

“沒音兒。”孟果的風格，顧左右而言他，“你戀愛了嗎？”

“沒。”我說的是實話。

“你那個小威不是回來了？去找他！”孟果說，“愛他就告訴他。”

“你說了好多遍了，你還和‘淡淡的水’聯系嗎？”我想起了那個紀知非。

“提他干嘛？結婚了，老婆很漂亮。”孟果說，“我網戀過，你知道嗎？”

“你花心大蘿卜啊，戀上誰了？”我不想讓孟果知道我看過那些郵件。

“傻啊你，開始只是找個人說說話。”孟果說，“誰也沒有計劃著去網戀，誰都有可能網戀，因為網絡這個東西太容易掩飾自己的弱點，夸大自己的優點，而且能迅速地拉進彼此的心靈。”

“說得有點道理。”我心里還在斟酌要不要告訴孟果我知道夏語的事，“在心里守護一個知音也是一種幸福。”

“理論上成立，但很難，談得深了，大家都想走出來。”孟果今天看來心情不錯，“和你說你都不會相信，你猜我網戀上誰了？”

“誰？”我有點明知故問。

“紀－知－非！”孟果把字加黑加大了發過來。

“就是那個淡淡的水？”我心情有點異樣。

“所以說巧啊，我哪里想到會是他！”孟果顯然是想一吐為快，“在網絡上遇見的時候，我們聊得很投機，也不知怎么就走到彼此內心去了，可是我做夢也想不到夏語會是紀知非！”

“夏語是紀知非？”那個深情款款的夏語竟是孟果暗戀了N年的紀知非？我的思緒混亂了。

“對，夏語就是紀知非！”孟果繼續道，“你也傻了吧？如果早一年，如果……那應該是多么皆大歡喜的事，可命運就是這么捉弄人，愛來了，卻在我們都沒有資格再愛的時候。”

“然后呢？”我確實給震住了。

“沒有然后，我沒再理他，從此雨晴消失了。”孟果打出來的字我都感覺跳躍著傷感。

“唉，怎么會這樣？”我也不知說什么好，“那紀知非知道雨晴是你嗎？”。

“應該不知道，我沒告訴他。”孟果繼續，“告訴了他還能怎么樣？不如就讓他守著一份美好的回憶算了。”

“嗯。”

“算了不說了，我有事下了，886。”不等我回應，孟果就頭像就灰了。

“咚咚！”何冰敲門進來，“和誰聊天呢？這么投入？”

“坐。”我打完最后幾個字，轉過身來，“孟果，看樣子過得不錯。”我沒有告訴何冰剛才孟果帶給我的震憾，我需要時間先消化一下。

“跑去那么遠，不好也幫不上了。”何冰自己倒了杯水，邊喝邊說，“幫我查一下你們年級有沒有一個叫秦之雅的。”

“秦之雅？”我迅速在大腦里掃描，“好像沒有。”

“別好像，你幫我查一下花名冊看。”何冰很難得這么認真，“2000級經濟系，她是這么說的。”

“她是你什么人？”我拉開抽屜，找出平時上課的花名冊丟過去，“經濟系六個班，兩百多個人，你自己去找吧。”

“你們這些老師當的，有沒有這么個人都不知道。”何冰邊說邊翻著花名冊，“秦川，只有一個姓秦的，這個秦川你認識不？長什么樣？”

“你有毛病啊？你找的人長什么樣你不知道？你找她干什么？”我有點奇怪。

“嘿嘿，一個小網友，有空你上中公網瞧瞧，網名檸檬茶，她說她是財院2000級的學生，可是死活不告訴我聯系方式……”何冰有點大咧咧，“就沖我這當年財院的風云人物，想挖出個小師妹來不是易如反掌啊！別的系的名單你有嗎？幫我查查看。”

“你閑的吧？”我接過花名冊，“全院那么多女生，你讓我哪里去找？再說了，誰在網上告訴你真名啊？”

“也是，可是看她那樣子不像撒謊。”何冰看來也是中了魔。

“你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我笑著看向何冰，“嘗嘗單相思的滋味也不錯。”

“秦之雅……”何冰湊到我電腦前打開中公網找給我看，“檸檬茶，檸檬茶……沒在線。”何冰有些郁悶地關掉聊天室。

“瞧你丟了魂一樣，網戀了？”我摸了下何冰的額頭，“竟然還有何大少搞不定的女生？真是太難得了。”

“就是啊，我就算挖遍網絡，也要把秦之雅給找出來。”何冰咬著牙說，“小茹，你心里還喜歡夏小威嗎？”

“夏小威？”我瞪了眼何冰，“他怎么了？”

“瞧把你緊張的，他沒怎么。”何冰說，“咱們也都老大不小的了，你要是還喜歡他，就抓緊，他回來了，你們男未婚，女未嫁，都還有機會。”

“你亂說什么，他有女朋友。”我說話的底氣明顯不足，“而且，我現在也不想找。”

“傻丫頭，在我面前就別自欺欺人了，不想找？難道你想當剩女？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何冰倒是一臉認真，“除非你還忘不掉張錦至。”

“張錦至？”聽到這名字，我身子緊了緊，“別提他，聽到他名我就煩。”

“煩，說明你心里還有他。”何冰說，“據說，他原來那個老婆壓根兒沒死，也沒得什么白血病。”

“什么？”我愣了愣，“你從哪聽來的？”

“就是上次那個李俏也說的，說你天真吧你還真幼稚，他說什么你都信？”何冰停了停說，“開始我也不信，那都是電視里演的，沒想生活中真有這樣的。”

“這不可能，你什么時候見過俏也？你不會對她也有想法吧？”我還是不愿相信。

“我去找她？我嫌的啊，是她來找我好不好？！”何冰站起來，“我說你們這些女人有病還不信，放著我們這些年輕的帥哥不找，都去找那老頭。就那丫頭，你說是人家妹妹的丫頭，人家說從十三歲就喜歡那老頭，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按理我和錦至已沒什么關系，我應該不在乎才對，但聽到這些我心里還是很亂，很心煩，我不知說什么好，也不想說，我希望這些不是真的，即便分了手，我也希望能保留點美好的回憶。

“李俏也來找我，無非是想證實一下你和那老頭是不是真的分了手…”

我腦子里亂亂的，何冰接下去又說了什么，我一點兒也沒聽進去，我也不想再說什么，特別是與張錦至有關的。有些事，你把它藏到心里，也許還更好，等時間長了，也就變成了故事。可是，痛能變成故事嗎？人是會變的，守住一個不變的承諾，卻守不住一顆善變的心。有時候，執著是一種負擔，放棄是一種解脫。可為什么每次我都以為放下了，卻又在心里糾纏開了？我內心可能已接受了分手的現實，卻無法接受欺騙，總之，我一時無法開解此事帶來的傷害。他的老婆沒死，那現在在哪？如果……我呆呆地坐在那里，世界都像在旋轉，我無法接受自己的初戀給了一個騙子，無法把他想成一個道貌岸然的騙子……

“葉茹，你沒事吧？”看我虛弱得靠在椅子上，何冰焦急地問我，“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哪里不舒服？”

我只看他嘴一開一合，唯恐又有什么驚人之語發出來，我想聽，卻又害怕聽。很久，我就讓自己縮在那里，不愿去動，也不愿去想。何冰什么時候走的我也不知道，直到門再次打開，他拎了兩份盒飯進來，我才意識到天都黑了。

“葉茹，你沒事了吧？”何冰把燈打開，“你嚇死我了，問你話也不說，傻掉了一般。”

“我沒事。”我恍惚從夢里醒過來，“幾點了？”

“七點多，你會說話就說明沒事了，我怕你有什么意外，還專門找了兩個女生在你門口聽著動靜。”何冰邊拿盒飯邊說，“我去外面給你炒了兩個爽口的小菜，趁熱，趕緊吃，都怪我多嘴，你要真有個什么，我可是得后悔死了。”

“他的老婆現在在哪？”我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具體我沒問，好像是在XJ，不過婚是離了……算了，都過去的事了，你也別問了。”何冰顯然也有點打怵繼續這個話題，“他沒和你說實話可能也有難言之隱，你也別太當回事。”

“嗯，沒事，都過去了，對吧？”我端起一碗飯，“吃飯，不去想了，愛情的美妙之處也許就在于不確定性，如果一開始就能預知結果，愛情也就失去了魅力。想愛時爭取，相愛時珍惜，不愛時放手。不要因為一次不合適的愛而去糾結，而忘了怎么去繼續愛下一個人。你說對吧？”

“？”何冰看了我半天，“行啊你，我還想安慰你呢，看來是我多慮了。這樣也好，徹底斷了你的心思，重新開始。”

“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幫我物色一個適合我的。”我認真地對何冰說，“這任務就交給你了，你的那個秦什么雅明天我上課的時候讓學生給你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