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孟果就像一只折了翅膀的蝴蝶，在繽紛的生活中做了暫停。她在郵件中告訴我“失憶”的那些日子感受的世間冷暖……我沒有多說什么，也沒和任何人說起孟果失憶只是她的一個故意，一個試驗，內心我甚至覺得無可厚非，關鍵的時候才能看透一個人的內心。

恢復“記憶”的孟果出乎大家意料，表現得非常淡定從容，對車禍前發生的事情支字未提。

我沒提夏語的事，孟果也沒提。

盡管那些躲在角落的郵件時刻在提醒我曾經有過這么一段故事，若非如此，一切都像夢一般。

孟果幸福就好，人生能有選擇性遺忘也是件幸事。不久，孟果和林樂凱小夫妻倆就移民去了加拿大。

寒來暑往，回憶少了日子就快了。

學校不知是真器重我還是我媽那具國際范兒的社交起了作用，我被順利地推薦留校任教。當老師原本不是我的理想，現在卻覺得是個不錯的歸宿，一天兩節課，也不坐班，比上學時時還自由寬松。

夏小威，我一直以為他會繼續讀博，結果在BJ呆了七年，他竟然又選擇回到了N市。學經濟管理的他進了一家外企，做起了高級白領。對他的選擇我不知怎么評說，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在我心中從一個美麗的肥皂泡回歸了平凡。

學校分給我一間單身宿舍。每天上完課我就回宿舍寫小說，周末回家吃頓飯。我媽開始四處給我張羅著相親。對我和張錦至感情的自生自滅估計是老媽最感慶幸的了，她沒再提起。我好像也不想再提那個名字，那個名字在我心中所有的好感都不知在哪一刻灰飛煙滅了，我很心疼自己為這個結果做出的努力。曾經以為分手很簡單，不過是分開行走，不會再互喚昵稱，不再擁抱，不再親吻，只是，我們都忘了，如何去遺忘回憶，那些只屬于我們的記憶，被一遍遍的忘記，卻又不停的記起，然后永遠印在了心底。

25歲，不大不小的年紀，身邊好多同學、朋友婚的婚嫁的嫁了，何冰說我們原來好多同學都當媽媽了，而我內心卻感覺人生才剛剛開始。

我內心依舊渴望一份單純而熱烈的愛情，盡管經歷了好多，依然堅信有一個人在遠方等著我。

夏小威回來了，有點意外。我一直以為心中那份刻骨銘心到絕望的暗戀會越走越遠，夏小威也會越走越遠，他大學畢業會讀研、然后讀博、然后出國、然后……我甚至曾幻想他將來是華爾街的一個精英，在某個午后穿著深色西裝打著領帶回國，我遠遠地看著他從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走出……

周六何冰同事去海邊野炊，何冰約我同去。

那天的海風很溫和，陽光也是柔柔的。我喜歡這樣的季節，喜歡這樣的風、這樣的云、這樣的出行。

“何冰，我覺得你們倆挺般配，而且又從小一起長大……”他們辦公室年紀最大的老萬很認真地想促成一樁姻緣。

“哈哈哈，老萬，你可別亂點鴛鴦譜，把人家姑娘嚇跑嘍?！焙伪堉祷?，煙嗆得淚都快出來了，“要是她嫁給我，貓都能和耗子成親?！?

“說什么呢?！蔽冶Я诵┎癫葸^去，“萬事皆有可能，你怎么就這么肯定貓和耗子不能成親？”

“我是想貓和耗子能成親啊，只要你愿意?！焙伪Φ霉?，身邊幾個小鬼也一起哈哈大笑。

“茹姐，要是貓和耗子能成親，你是不是就嫁給何冰？”一個小姑娘笑呵呵地說。

“我？嫁何冰？怎么可能？穿開襠褲時我們就認識，太熟悉了，熟悉到什么都不可能了?！蔽倚χ?，但我說的是真的。熟悉到一種極致的時候，就容易成為一體，沒有任何磁場可言。

“什么話？你真嫁，我也未必會同意娶，到時多個母老虎，少個小師妹，我損失大了去了?！焙伪敌χf，“那大家再怎么羨慕我有這么個如花似玉的紅顏知己呢？”

我臉羞得有點紅，不知如何應對這雖輕松卻有點曖昧的話題。我和何冰太熟了，也難免會讓人多想，何冰真有了女朋友，我想我會避嫌，也必須得避嫌，可這樣是不是彼此朋友也沒得做了？想到此的時候，我心里還有點酸。幸好大家各忙各的，偌大的海邊，沒有人注意到我情緒的些許變化。何冰沒事人一樣繼續燒火煮飯煮貝殼。

回去的路上，何冰送我，用他那輛破吉普。

“丫頭，你覺得我們那個小宋怎么樣？”何冰突然問了我這么一句。

“哪個小宋？”我一下想不起來是哪一個，大家看著都臉熟，卻不太能對得上號。

“你不會連哪個是小宋都不知道吧？”何冰扳下后視鏡看著坐在后排的我，“人家今天為你專門穿了新襯衫、新皮鞋……”

“為什么？”我還是沒有聽明白。

“看來你是真傻了，書就是不能讀得太多，書讀得多人就會變傻?！焙伪辶饲迳ぷ永^續道，“男人也會為悅己者容，這下明白了吧？”

“不懂。”我一下迷糊過來，卻給了何冰個沒好氣，“你今天是誠心故意對吧？”

“今天，我還真是誠心約你出來曬曬太陽，放松一下，這么好的秋光?！焙伪恼嬲\倒真不需要懷疑，“我頂多只是借花獻佛，你看不上我回個話了事，這事就權當沒有。反正陽光啊海風啊該享受的都享受了，我的目的也達到了。”

“對嘛，這才夠友！”我把手中報紙卷了個筒敲了何冰頭一下。

“別亂動，開車。”何冰頭歪了歪隨即坐正，“你不會還放不下那個老頭吧？這么久了一點兒緋聞也不出，沒男生追你，你倒追一個也無妨啊?！?

“真愛可遇不可求，我相信屬于我的緣份還沒到?！蔽业兔忌砸凰伎?，“說不定他就在轉角處等著我呢！”

“女人永遠在幻想中生活，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轉角愛情？”何冰邊開車邊說，“方彩嫁給柯南，只多一紙婚書，然后相守異地，各忙各的，各過各的，那房子就只是房子，他們的婚姻在哪？家在哪？”

“方彩？”何冰不提我都差不多把這個名給忘了，“她差不多也該畢業了吧？回來了沒有？”

“換作是你，你會回來嗎？”何冰問。

“我？”我稍一思忖，“這個問題比較有意思，人和人不同，如果是我，不在一起我不可能去結婚，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我沒你這么浪漫，不過我也喜歡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過過小日子，不喜歡兩地分隔。”何冰笑得有點傻，“要不你嫁給我吧？”

“好啊，你敢娶我就敢嫁。”我笑道，“只要你不怕我一天打你三頓。”

“這話可是你說的啊，你嫁給我一天打十頓也沒問題?！焙伪氉斓?，“打傻了你侍候著。不過咱倆真結婚的話一定很好玩，親嘴都得笑場，你幾歲掉牙我都知道，不敢想像同床共枕?！?

“呵呵。”我笑道，“不要擔心，我不會給你笑場的機會?！?

“小茹，你看－－”正說笑著，何冰用手指向路邊，“老頭和誰??？”

“俏也？”順著何冰的手看過去，只見張錦至和俏也手換手在路邊走著，俏也手里還大包小包拎了不少東西。

“老頭行啊，才幾天功夫，就搭上個這么年輕的丫頭。”何冰把車停在路邊，有點憤憤不平，“下去會會？”

“那是他妹妹，一起長大的，她媽小姐妹的孩子?！蔽也恢獮楹我鎻堝\至辯護，“咱們走吧。”

不等我阻止何冰已打開車門下了車。張錦至顯然也看到了我們。

“大教授！”何冰有點沒大沒小地沖張錦至說，“去哪兒？要不我開車送你們？”

“何冰，介紹下，這是我的妹妹俏也?！睆堝\至見狀將俏也拉到面前，“何冰，我原來財院的學生?！?

“小茹，下來，都是你的老朋友。”何冰沖車里喊道。我正糾結要不要下車。何冰這么一喊我只得下去。

“葉茹，怎么是你？”俏也上前來握了握我的手，“聽錦至說你留校當老師了，祝賀你?！?

“謝謝。”我有點手足無措。

“我畢業后來了N市，在市文工團工作?！鼻我驳共徽J生，“有時間到家里去玩?！?

“你最近還好吧？”張錦至顯然沒想到我會在車里。

“很好?！焙伪檬峙呐膹堝\至的肩膀，“哥們行啊，有兩下子，才幾天啊，就……”說罷嘴朝俏也努了努。

“何冰，你誤會了，這是我妹妹?！卞\至看了我一眼，“葉茹認識?！?

“何冰，咱們走吧，你媽不是說讓咱們早點回家吃飯嗎？”我扯了扯何冰的衣角，“走吧！”

何冰反身拉我一起上車。

“小茹，讀了這么多書讀傻了吧？”何冰踩了一腳油門，“你是真沒看出來還是假沒看出來，就他們那樣子，還兄妹？鬼才相信！”

“算了，管他們什么關系，反正也與我沒關系了?！蔽议]上眼睛，什么也不想想了，可是越不想想，越控制不住，滿腦子都是他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