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才六點來鐘。

楊楠還沒醒，我悄悄地穿衣出去。

街上已見鍛煉身體的老人和起早上學的孩子，我伸了伸懶腰，活動了下四肢，然后慢跑著感受這座小城。小城的節奏有點慢，線條卻很粗曠。我坐在路邊吃了碗豆腐腦，繼續在小城里溜達，沒人認識的感覺真好。

錦至這幾天不知過得怎么樣？不曉得他有沒有知道我來Q市了？會不會尋了來？走到公司大門口的時候，恍惚感覺錦至來出差像昨天一樣，如果他尋了來，我會不會在他面前哭？還是故作冷漠讓他難受？唉，他這么大年紀了，情商怎么就這么低呢？怎么就不懂得女人需要什么？－－很多很多的愛和安全感，可就這么點需要怎么就不知道給予呢？或許他并沒真正愛過我？……

“葉茹，這么早？！”

“唔，早！”我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竟然是秦達，盡管我沒和他說過幾句話，可是他高瘦白皙的樣子太有特點了，想忘掉都很難。

“我也住單身，有什么需要告訴我！”秦達熱情地說，“這么大老遠的怎么想到來我們這破地兒實習了？”

“我覺得蠻好啊。”我抬眼問道，“孟果告訴你我來實習啊？”

“哪有，公司的人都知道財務部來了個大才女，還是陳主任的小師妹，對不？”秦達笑得還算真誠。

我微笑著看向他，感覺上也不是很討厭，“以后請多多關照。”

“沒問題，大忙幫不上，電爐子熱水器之類的，你自可以悄悄地大膽地用。我先行一步，送飯！”說罷，指了指車筐里的豆漿油條，跨上自行車走了。

……

我回宿舍換好衣服到辦公室的時候，孟果正在打掃衛生，其他人都還沒來。我趕緊去拿了拖把去拖地。

“咱們要求七點五十前進公司，你以后不必來這么早，多睡會兒。”孟果邊擦桌子邊說，“拖把放那兒吧，一會兒讓可盈去拖，你隨我去打開水，熟悉下開水房。”

“好。”我放下拖把，把開水壺里的剩水倒掉，一手一個和孟果走出去，“可盈出差的回來了嗎？”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問，想起那天她說過幾天回。

“這小妮子不知搞什么鬼，三天兩頭喜歡往外跑。”孟果聲音壓得很低，“在公司里盡量不要聊人的事，皇親國戚，枝枝杈杈關系太復雜，一不小心就不知碰到七大姑八大姨的哪根神經……”

“嗯。”我若有所思，過去聽說國企是小社會，現在看來果真如此，不過這些跟我關系不大，反正我也不會在這里扎根，也不會礙著別人什么事。能讓我近距離地接觸下一線財務，完成學業了事。

“也無需想得太可怕，無欲則剛，不得罪人只是為了自己活得輕松點，并不是怕什么人。”孟果看我沉默，又輕輕地說了句，有同事走過來，她笑著打了聲招呼，便噤聲了。

財務部有二十幾個人，多是各式枝椏上的關系，分工那叫一個細。財務部下面又分核算科、綜合科、資金與收費管理科等，核算科除了科長與副科長，下面還有復核、審核等，我給臨時安排到綜合科，主要是幫孟果一起復核工資發放及核算、稅收繳納、物價等工作。周可盈竟然也在綜合科－－這不會是收“容”所吧？

“小葉，你先跟著孟果熟悉一下，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來找我。”財務部陳主任走進我們科辦公室，對大家說，“小葉是財經學院的高材生，也是我的小師妹，大家有問題可以多請教她。”

“哪里。”我滿面緋紅，站起來說，“我是來向大家學習的，以后在工作上，還請大家多指教。”

隨著陳主任走出，周可盈沖我豎了下大拇指。我沒去理會。

工作遠沒有我想像得那么緊張，一天，都不是太忙。當然了，我也不希望工作太忙，散心好像才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內心我想也正是我希望的吧。

快下班的時候接到何冰一個電HUA，我示意何冰下了班再打來，便掛了。

“走，晚上到我家去吃飯。”孟果過來叫我，“我媽知道你來了，很高興，叫我一定叫你到家去，還說讓住到家里呢，不過我替你拒絕了，我自己都不想在家住，想住，住到我自己的小家去。”

“果兒姐，明天再去你家吧，今天咱們去外面給茹姐接下風，飯店我都定好了。”

“謝了，我想還是去孟果家看下阿姨吧，我也好久沒見到她老人家了。”我婉拒了可盈。至少目前我還無法裝成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樣子，我也不想活得那么累，下了班的時間屬于我自由支配，我不想戴個面具過活。

“那好，那明天我請你，你一定得賞光啊。”周可盈倒像沒事人一樣，“茹姐，果姐，那我先走了。”

“你倆不會有事吧？”孟果看向我，“我怎么感覺你們倆的眼神里有內容呢？”

“我倆能有什么事兒？”我收拾停當，“走吧，去看你媽。”

“去我媽家不著急，你先陪我回去拿點東西。”孟果換著我的手走出公司。

一進到孟果的小家，就聽到“鈴鈴鈴……”的聲音。

“就知道是你！”孟果過去接起來，“你們到底怎么回事啊，把小茹發配到我們鄉下？她好不好，你問她自己吧。小茹，你自己和他說。”

“誰啊？”我拿起TELEPHONE。

“大小姐，是我，你哥！”何冰在那端用假嗓子說，“到了也不打個招呼，和孟果那丫頭瘋什么呢？光當電燈泡了啊？”

“哈，何冰，別裝了，認識二十來年了，你變成灰我都能認得。”我笑著說，“夏小威回BJ了嗎？他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也不關心我一下，成天惦記著夏小威，夏小威還在呢，你回來啊是怎么著？”

“噢，他的事怎么樣了？”

“他什么事？你是說相親嗎？”何冰夸張地笑道，“女主角都跑了，還相什么相啊。別說他了，說說你吧，怎么樣？北方生活還適應不？”

“才來兩天，有什么不適應的，再說還有孟果呢，照顧得那叫一個周到啊。”我感激地看了眼孟果，“我現在正在孟果的新房里呢，孟果看起來過得蠻幸福。”

“幸福就好，北方天氣干燥，注意多喝水。”何冰嘮叨著。

“你倆有完沒完啊，怎么和個事兒媽似的。”孟果搶過去對何冰說，“你啊，要是真關心我們，周末有空了就來看我們。今兒我們還有事，先掛了。”

“何冰人不錯，心很細，我原本是真心希望你倆能成的，無奈造化弄人。”我微微嘆了口氣，“不過你和‘膠圈’能幸福也不錯。”

“何冰壓根兒就不是我的菜，我倒覺得你倆挺合適，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孟果把那天我帶來的魚干、蝦干裝進包里，“我爸喜歡吃這些，帶上讓他老人家高興高興，憑空多了個閨女。”出門，孟果又去菜市場買了些時鮮蔬菜，“我媽家那邊那個菜市場菜比這邊貴，也不如這邊新鮮，而且老兩口貴得菜都不舍得買，給他們多買了點……”看著孟果忙活，十足一過日子的小主婦，感覺挺親切，生活或許就是這樣吧。

我的到來，孟果爸媽也非常高興，我們到家時，飯桌上早就擺了一桌子菜。孟果的哥嫂一家也回來了，還有一個剛剛會說話的小侄兒，感覺像過節一樣熱鬧。孟果媽媽拉著我的手說了好多話，末了更是邀請我到家去住，說孟果的房間還空著。我很感謝老人家的熱情善良，也羨慕孟果有這么通情達理的媽媽。

吃完飯，我和孟果溜達著回宿舍，周可盈坐在一男孩摩托上疾馳而過……

“這小妮子越來越瘋了。”孟果輕聲說，“她上學那會兒看著也挺傳統啊，現在倒好，無比開放。”我笑笑沒響，孟果打趣道：“遠水解不了近渴，你萬可不必擔心她會招惹張錦至，即使偶爾放放電，也多半是逢場作戲。”孟果可能是以為我去年的心結還在，努力想著開導我，“這死丫頭也不知怎么想的，她老爸安排她進市旅游局她不去，一畢業就直奔我們公司而來，很快就和咱們主任混得溜熟，算是個人精。”

“是吧？她找對象了嗎？”

“一到公司就交了個男朋友，據說那男孩原來是她同學的男朋友，也不知怎么搞的，三玩兩玩的，就變成她的了。”孟果四下看了看，說：“更巧的是，她那同學后來找的竟是周可盈高中時的初戀，和換親差不多，互搶吧。……”

“你說剛才騎摩托車那個？”女人是不是都對別人的情事感興趣啊？我發現我也免不了俗。

“剛才那個？”孟果笑著說，“怎么可能！他男朋友還在南京讀研究生。”

“說不定人家回來看她呢！”我也不知自己為何替周可盈開脫。

“哈哈，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剛才那個是咱們公司今年新來的大學生。”孟果搖了搖頭，“愛情這個詞可能只有在校園中有用吧，生活中婚姻只是人生的一道程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