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慕槿回到屋里，她靜靜躺在床上，一閉上眼就是岳彬藏在陰影下的臉，以及讓人看不清楚的眼睛。

她起身去把他們的合影從墻上撕下來，剛要用力撕成粉碎，忽然看見照片后面寫著一行字：傻瓜，我愛你。

她想起那天她生病，他哄她吃藥，她偏偏不吃，硬讓他說情話。他不肯說，她氣呼呼地把藥推開，于是他便拿起筆在照片后面寫上這么一句。她才滿心歡喜地乖乖吃藥。

手終于無力垂下，捧著那一堆相片，放聲大哭。

曾經的那些都是假象嗎？三年的相伴讀書，兩個月的交往，兩年的等待，以及這些天的相處。這些都是假的嗎？她想不通想不明白，他若是愛她，為什么這樣對她？為什么給自己一個溫柔的懷抱，再把自己推入深淵？

她想的頭痛欲裂，不知不覺伏在床邊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她把一臉愁容洗去，拍拍自己的臉不至于太蒼白。

她想清楚了，一定要找岳彬問個清楚，這兩年他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他也許會因為母親的去世變得消沉，但是變成這樣一定有別的原因。來到岳彬住處前，給岳彬打過去電話。岳彬很快接起，但是電話那端人聲嘈雜，歌聲不斷。

“岳彬，你在哪兒？”

“你想好了？我讓李崢接你。”

楊慕槿來到包間門口，看了看奢華的裝修，頂級的服務，而且走廊聽不太清里面的聲音，看來這里的隔音效果不錯。

心里有些緊張，不知道他讓自己來這里干什么。一推開，里面鼎沸的音樂聲就沖進耳里，曖昧閃爍的燈光照的她有些暈眩。她定了定神，環視一周，目光落在靠著沙發正拿著酒杯的岳彬身上。岳彬懶懶地搖晃著紅酒杯，里面的液體閃爍著魅惑的顏色，像是傳遞它的誘惑和危險。楊慕槿站在門口不動，看到一個化妝妖艷身材火爆的女孩唱完歌走到岳彬身邊，幾乎全身依靠在他身上，要喝他手里的紅酒。

楊慕槿腦子里嗡的一聲什么思緒都沒有，來之前想好的話全都不見。

岳彬一手攬著那個女人的肩，一手拿著紅酒杯，看到楊慕槿來了之后，示意身邊人把音樂關了。幾個公子哥也紛紛看向楊慕槿：“長得真漂亮，挺清純，看模樣還在上學吧？她是誰啊？”

那個女人靠在岳彬懷里，甜膩地撒嬌：“岳少，她是誰啊？你認識嗎？”

岳彬喝了一口紅酒，向楊慕槿招手，指著身邊的位置讓她過來。大家開始起哄，盡是曖昧的語氣。

楊慕槿吸了口氣，朝岳彬走去，一把奪過岳彬手里的酒杯，盯著岳彬，冷靜的開口：“岳彬，跟我走。”

岳彬沒回答她，而是轉身看向倚在他身上的女人：“你說？我走不走？”

“岳少，你別走嘛！”那個女人蹭在她懷里撒嬌，看得楊慕槿一陣反胃。那個女人反而沖楊慕槿笑了，指著旁邊一瓶開封的紅酒說：“除非，她把這瓶酒喝掉！”

岳彬看向楊慕槿：“聽到莉莉說的話了嗎？”

楊慕槿看著岳彬的雙眸，期望有她熟悉的東西，但是里面漆黑一片，什么情緒都看不到。她咬了咬牙，把手中的這杯酒仰頭喝下。大家都圍在他們身邊，開始吹口哨叫好。

好苦！都說紅酒味甘酒醇，怎么喝下一股苦味沖進喉嚨，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泛著苦味。接著拿著瓶子又倒了一杯，硬逼著自己喝下。喝道第三杯的時候，楊慕槿感到岳彬有了重影，她的身形有些不穩，正要再倒時，岳彬一下子奪過她的杯子。

“夠了！”

岳彬看著她已經被酒精醺的微紅的臉，起身拉著她離開。

“岳少！不要走嘛！”那個女人扯住岳彬的衣角，嬌滴滴地喊了一聲。岳彬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凌厲含著濃濃的警告，她立刻收回手，噤聲不語。

楊慕槿步子不穩的被岳彬拖到外面，看著有點重影的岳彬，深深呼吸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喊出他的名字。

岳彬一把甩掉她的手，怒聲說：“你不能喝，為什么還喝那么多！”

楊慕槿委屈地看著他，眼眶酸澀：“我不喝，你不跟我出來。”

岳彬沉著一張臉沒有說話，半天才說：“說吧，非要把我叫出來什么事？同意待在我身邊？”

“岳彬，你別再騙自己了！你這樣做只是在折磨你自己！”楊慕槿抓著他的手說。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岳彬再次甩開她的手，她步子踉蹌地跌倒在地，岳彬馬上伸出手想拉住她，伸到一半的手又硬生生地收回。

楊慕槿的手搓破了皮，浸出一滴滴血珠，疼的她倒吸一口涼氣，她掙扎著站起來，裙子上已經蹭上了泥土，讓她看起來狼狽不堪。

“我知道，你還愛著我，你這么做一定有什么原因，可是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最后的結果一定會傷害到你自己。”

岳彬對她曖昧一笑，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原來我們家慕慕這么會分析。我怎么會傷害我自己？你想太多了。”他撫摸著她美麗的臉龐，在她耳邊緩緩吐著氣：“慕慕，好香。你的味道是我嘗過的味道里最甜美的。”言罷，他放開楊慕槿，雙手插在兜里。

“既然你這么愛我，那就留在我身邊，放心，我不會虧待你。”

楊慕槿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掉，她努力使自己站的筆直，迎上岳彬的眼睛：“相片里的那個女孩是你的女朋友，那我呢，是不是在你眼里跟剛才那個女人一樣？”

岳彬搖搖頭，笑道：“你怎么會跟那個女人一樣？你比她重要一點。”

“哈哈！”楊慕槿冷笑一聲，眼里充滿決裂前的自嘲，“比那個女人重要一點？我很高興，我很開心！”

楊慕槿想裂開嘴笑，卻感覺臉上濕濕的，她摸了下臉，才知道自己流淚了。她努力擦掉眼淚，自言自語：“我真傻，我真傻，我竟然以為你愛我？”

她站在他面前，覺得自己是站在一片大霧里，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聽見，她走進一片未知的世界，沒有愛沒有信任沒有溫暖，她就那么站著，像是世界混沌空無，只剩自己。

寒意籠罩著她，她竟不覺冰冷，仿佛自己就是冰的一員，連呼吸都微弱。她轉身走回去，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只是走著，走著，只有走著才感覺自己是存在的，是有知覺的。

她想哭，眼里竟沒有淚。她覺得現在自己一個人，別人又看不到，應該痛痛快快流淚的，可是卻流不出來，只感到一片空洞。身心被掏空了，哪里還有眼淚可流？

她走著，想走出這一片大霧；她走著，想走進真正的虛無；她走著，就算走進深淵又如何，她一無所知地掉進自己的命運里，沒有人可以救她，沒有人可以拉自己一把。她這些天不是沒有感覺自己是飛蛾撲火地愛著他，可是路是自己選的，當火真正來臨時，她去怪誰？她是心甘情愿地向火飛去的。

如今火燃燒了自己，她被燒的體無完膚，被燃成一片灰燼。她得到又失去。也許從沒得到，卻失去更多。

那一刻，她忽然感到自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