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次不成功的教訓(xùn)，我再制作糖化飼料時(shí)不再用大缸，而是用小盆子。沒有中曲，我就用家里做大醬用的醬引子。這種醬引子是用麩皮和谷糠合起來蒸成的大饅頭，蒸熟后放在背陰的地方發(fā)酵陰干，生出紅的綠的毛毛，然后再用碾子軋成細(xì)面，加上煮熟的黃豆做出來的黃豆醬特別好吃。

我把采來的野菜和青草剁碎以后拌上適量的醬引子放進(jìn)小盆子里，像做醬一樣在上面蒙上一層塑料布，然后放到太陽底下曬。第一次曬出來的飼料沒滋沒味兒，但是也沒腐爛，倒進(jìn)豬食槽子里，那豬雖然不咋愛吃可也都吞進(jìn)去了。

我很高興，第二天第三天接著做，接著曬，可就是做出不來報(bào)紙上介紹的葉洪海做的糖化飼料那種新鮮蘋果味兒。

我就有點(diǎn)著急，整天眉頭緊鎖愁得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這時(shí)候，哥哥給我出了個(gè)主意，用鹽水發(fā)酵。他說：“你琢磨琢磨咱刷鍋洗碗的泔水為啥愛餿哇？特別是夏天太陽底下一曬就餿的冒泡兒，這不就是發(fā)酵了么？這是為啥呀，就是因?yàn)槔锩嬗邢涛秲骸！?

“哎呀，還真是，哥，你真趕上智多星吳用了。”

“書呆子，又鉆《水滸》了吧？”

“嗯哪，我這叫學(xué)習(xí)生產(chǎn)兩不誤。”

“哼，還兩不誤呢，早晚讓人家把你當(dāng)‘四舊’抄嘍。”

“抄就抄唄，誰抄我就跟誰走，鉆進(jìn)‘四舊’堆里一門心思看小說，多美呀。”

“是美，再給你戴上一副雙鏈?zhǔn)直恚ㄊ咒D）你就更美咧。”

“哎呀，可惡，去去去，我才不稀罕那玩意兒呢。”

我生氣地撅著嘴用小拳頭狠狠地捶了哥哥一下，拿起鐮刀背著笆籬筐到地里割草采野菜去了。

那天晚上，我貪了個(gè)晚兒，剁了半宿青草野菜，讓哥哥把第一次用的那個(gè)大缸幫我搬到院子里。然后，把刷鍋洗碗的泔水燒熱了合上少量的谷糠麩皮，再捧上兩大捧咸鹽攪拌攪拌，倒進(jìn)剁好的青飼料里面用手拌勻，再用小簸箕把拌好的飼料收進(jìn)大缸里面按瓷實(shí)，上面用塑料布封好。

經(jīng)過一天的日曬，第二天傍晚我割豬草回來，扔下笆籬筐就趴到大缸前看那糖化飼料。

透過塑料布，我看到缸里的青飼料已經(jīng)發(fā)黃，我按捺不住強(qiáng)烈好奇，偷偷掀開塑料布伸手掏出來一把，一股淡淡的酸甜味兒立刻撲鼻而來。

我當(dāng)即興奮得大叫：“哥哥！我成功啦！成功啦！”

“大喊大叫的，什么成功啦？”

正在堂屋做飯的媽媽聽到我的喊叫，拿著飯勺子走過來，皺著眉頭看著我斥道。

我并不理會媽媽的態(tài)度，舉著那把飼料自豪地說：“當(dāng)然是我的糖化飼料啦。”

“什么？你真的制成了糖化飼料？”

“是啊，你老聞聞，真正的清新蘋果味兒。”

我迎著媽媽舒展的笑臉走過去，把那把飼料舉到媽媽眼前。

媽媽湊過來用鼻子嗅了嗅。

“哼，還清新蘋果味兒，我怎么聞到一股爛蘋果的味道呢。”

媽媽顯然是在故意打擊我。

但我此刻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喜悅里，已經(jīng)顧不上琢磨媽媽的態(tài)度了。

我看著媽媽，笑著說：“媽媽，不管是清新蘋果還是爛蘋果，總而言之是蘋果味兒不是臭屎味兒，這就證明我的方法是對的。一回生兩回熟，明兒個(gè)我還按這個(gè)方法做，肯定就沒有爛蘋果味兒了。”

“那還得看看豬愛吃不愛吃呢。”

“哎呀，對啊，我這光顧的高興了，還沒喂豬呢。”

媽媽的提醒立刻讓我緊張起來，趕緊掀開塑料布，從大缸里面掏出一盆糖化飼料倒進(jìn)豬食槽子。

我兩眼緊盯著那兩頭豬伸著懶腰從盤窩里爬起來，邁著四方步來到豬食槽子跟前，先用豬鼻子嗅了嗅，然后輕輕拱一下。

這倆混蛋豬竟然敢不吃？

我緊張得后脊梁上的冷汗‘刷’地就冒了出來，接著臉上又開始嘀嗒汗珠子。

媽媽看了我一眼沒言聲。

我撩起汗衫擦了一把汗。

就在這時(shí)候，我聽到兩頭豬哼哼唧唧地掐了起來，再低頭一看槽子里的糖化飼料已經(jīng)都被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