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公公打兒媳
- 血族
- dzsghz
- 1778字
- 2011-08-27 13:46:06
吃罷早飯,長根修修胡子,拽拽衣裳,撅起糞籃子,隨心所欲地向外走去。
不明不暗的太陽,稀里糊涂地懸掛在灰灰的天幕上,成群結隊的麻雀,唧唧喳喳,漫無邊際地飛向四面八方。
連接村莊和田野的大路兩旁,枯黃的茅草,葛芭草,稗子草,被拾柴的人們用筢子筢得精光。路溝栽種的雞蛋粗的楊樹、槐樹也被砍掉燒鍋了。再往前走有半里地,是一個大坑,坑里的水面上浮著青里透黃的厚厚的鋸齒狀的水草。有褊胳膊抹腿的老人、小孩,在深深淺淺的泥里水里挖泥鰍,摸螺螄。1960年,餓極了的長根曾吃過螺螄。他用砸了的唯一的大桌子做柴,把一鍋水燒剩個鍋底時才開始吃螺螄,那螺螄仍腥臭得難以下咽。現在想起,喉嚨里還咸咸的腥腥的,直想嘔吐。
“月牙彎彎照高樓,高樓本是窮人修,幾家歡樂幾家愁……”唉,世界大了,無論新舊社會都續不齊啊!不然咋還有摸螺螄吃的。
碾盤、石磙、擂臼、擂臼錘……丁家莊雖搬走幾十年了,但那些遺物還在。長根看看石磙,摸摸擂臼,而后實實在在,親親熱熱地坐在碾盤上。在這個碾盤上,他的外號叫老善人的爹。曾憧憬過未來:四合院的住宅,百十畝地,車輛牛犋齊全,再出幾個為官做宦的。爹的其他幾個愿望沒有實現,那是因為世道變了。可他最主要的——出幾個為官做宦的愿望,雖然眼下只出春寶一個也總算初步實現了。“房后有棵花,丁家都是官。有官沒有印,都是胡毬混。”那是借算命騙錢的人,沒騙到錢,胡糟蹋老子們的,老子們才不信呢!長根從碾盤上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拎起糞籃子,胡子撅了幾撅,氣夯夯地向他家墳園走去。蒼松翠柏掩映下的墳園,埋葬著他的曾祖、祖父、父母、哥哥。他在父母的墳前站定,撫今追昔,酸甜苦辣都有,就眼下來說,甜的成分占多數,所以,他認為是可以告慰父母的。不知道啥時起的風,穿越墳園,與松柏摩擦發出呼嘯之聲。長根打了個冷顫,往上看看,天陰得很重,要下雪的樣子。“爹,過兩天我再過來看你們。”他說罷,走出墳園。習慣性的回頭看看,似乎有個黃黃的兔子模樣的東西,在爹的墳頭上,向他磕頭作揖。“兔子上墳頭,不斷人頭斷財路。”長根的心忽悠一下沉重起來,沉重著沉重著就沉重到小黑女身上。
從春寶那兒回來,小黑女三天兩頭回娘家,在婆家的日子里,既不干地里的活,也不干家里的活,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生產隊氣了,按規定罰糧扣錢,小黑女不但不疼,反而樂呵呵的,因為沒分家沒論戶,她才不管這些呢!家里就更沒轍了,蓮子還沒準備說她一句,她就紅脖子漲臉,扎好了吵架的架勢,沒奈何,蓮子只有忍氣吞聲。
沒有不透風的墻,長根露而不露地聽說了小黑女在局里鬧得沸反盈天的事兒,心里那個氣啊,用言語難以形容。“日他媽,糧食局是啥地方?春寶是啥人?你不給他捧臉也就罷了,反而給他丟人顯眼……”調調人,他耳巴子早就把給他扇濃了,只是個兒媳婦,他恨得牙咬咬沒啥說,只有黑臉來黑臉去,算做他的不滿和抗議。長根也恨自己,恨自己有眼無珠,恨自己沒有前后眼,不然咋著也不會給兒子說個豬八戒背個爛箱子——人沒人貨沒貨的東西。“娃們的命運在二十歲以前,都在老子的手里攥著,老子糊涂了,不僅毀壞兒子輩,還要毀壞孫子輩,重孫輩。因為做壞一門親,毀壞三輩人嗎!”長根氣急敗壞地捶著自己的胸脯,自言自語地說。
“早晨的飯,你不起來吃,我給你留在鍋里,蓋在鍋里,日頭曬住屁股了,你才起來,起來了,你又是洗臉哩,你又是梳頭哩,你又是抹油哩,磨蹭足,磨蹭夠,你才去掀鍋吃飯,吃的時候,你嫌涼了你嫌硬了,摔碟子扔碗,使毒子拌氣,摔足扔夠,你要重新做飯,這不是糟蹋人嗎?今個兒就是拼上老命也不能讓你胡作非為!”
“呵!鴨子能上架?螳螂能擋車?老娘今個兒非做不行!看你能給我咋著。”小黑女說著就氣洶洶地去拿瓢挖面。
“嫂子,咱生是丁家人,死是丁家鬼,丁家敗了,也沒咱個好,咱還是好好想想吧。”
實在看不過眼的夏桃,挺著個大肚子,好言好語地勸說小黑女。
“去去去去,”小黑女把夏桃推了個坐墩子,“這屋里還輪不到你對老子說長道短。”
夏桃艱難地爬起來,摸著肚子,痛苦萬狀地走進屋內。
這一切讓到家的長根看個一清二楚,心中早就燃燒著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啪啪”兩記耳光爆響在小黑女的臉膛上,“日你媽,這家你不把它鬧騰壞,你是不甘心哪!”小黑女把挖面瓢一扔,摸一下火辣辣的臉,瘋一般嚷道:“日你姐,丁長根,老子今個非跟你拼了不行!”
“夏桃見紅了,要出人命了,你們甭吵了。”蓮子岔了聲的嚷叫,把一場惡戰的序幕給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