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玉潔的月光冷冷地照著人間，霜鋪大地像撒了一層薄薄的鹽。落光葉子的樹的枝杈，書寫著蕭條冷落的畫。無巢可歸的鳥兒，掠過夜空，發出凄厲的叫。

向錢明先講明辭職原因，交完帳本后，夏寶有氣無力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自言自語地說，我是一條落水狗，頭家人打罷，老天爺來打，難道說，積福行善仡蔫蔫，殺人放火翹健健，是真的？難道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沒到，是假的？難道說，我想做個人下人，做穩人下人都不可能嗎！老天爺啊，你的清正在哪里？你的無私在哪里？你的公平又在哪里？！夏寶問天，天不言語；夏寶問地，地不吭聲。無奈的夏寶，只有嗚咽，只有哭泣。

有個叫林仝（tóng）的人，對財神爺虔誠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可他家無隔宿之糧，夜無暖腳之婦，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

財神奶奶說：“這人怪可憐的，念他對你虔誠的份兒，你恩賜他幾個元寶，好叫他娶個媳婦過家人。”

財神爺說：“這人生就的這個命，咋著也不行。”

財神奶奶說：“我不信。”

財神爺說：“那就試試吧！”

祭祀財神爺的日子到了，時間為三天。

第一天，財神爺在林仝必過之河的岸上，放元寶一錠，林仝怕別人搶在他的前頭祭祀，就于雞不叫狗不咬的深夜前往，那時候，天無星光，地無火光，整個世界漆黑一片，他自然是看不見那錠元寶，待他祭祀完好長時間，才有零零星星的人來到。

第二天，財神爺在林仝必過之橋中間，放元寶一錠。這錠元寶經財神爺念咒語，施技巧，在人踢住時會閃閃發光。那河不寬，那橋很窄，林仝又起得絕早，想來他是一定會踢住，會得到的。這天，林仝稍微起的晚點兒，因他感到昨個兒起得太早了。誰知快走到河邊，影影綽綽看到有人在他前面，為了第一個祭祀，他撩開大步，走到那人的前頭。到得河岸，看河不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后退幾步，“嗨”的一聲，竄了過去。回頭看看后頭的人越落越遠，他得意地笑了。

“看來這人真是福小命薄。不過，你再給他一次機會，若再得不到，我算徹底服了。”財神奶奶仍抱一線希望。

第三天，財神爺把元寶埋在香爐里。林仝插香插不進，“撲通”跪下，說：“財神爺啊，不是我心不誠，是香爐太硬，實在插不進去啊！我把香插在墻縫里啦！請您老見諒。”說罷，又虔誠地磕三個響頭，而后慢慢離去。

看著林仝遠去的背影，財神奶奶嘆服地說：“人的命，天注定。命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滿升。這話真不假啊！”

夏寶腦海里浮現出的這個故事，稍稍麻木了他痛苦的心。

“唉！咱也是個受罪命。咱也是命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滿升。咱認命吧！”夏寶抹把眼淚，不哭了。

“是鴨子就上不了架。”

“驢都曳車了，要騾子、馬干啥？”

“墻上畫馬不能騎，鏡子里的燒餅不能充饑，嗨嗨，老天爺不叫夏寶干會計。”

頭家族人聚集一起，幸災樂禍。

“唉！”頭高滿把大腿拍得山響，不無惋惜地說：“不干會計，算夏寶他娃子福大命大造化大。”

“你說的啥呀？”頭家族人大惑不解。

“人，無不是自私自利的。夏寶也是如此。常在河邊站，一定會濕鞋。等他濕鞋了，那怕稍濕一點兒，我們就能算他的帳，清他的財，把他家搞個傾家蕩產，吊蛋凈光。那才叫徹底干凈，大快人心哪！可現在他連鞋也沒濕，就不干了，咱們有啥緣由收拾他們？”

“還是高滿站得高看得遠，話說到點子上，理吃到骨頭縫。”

“事后諸葛亮——沒用。”

“正月十五貼門神——晚半月了。”

“天機不可泄露，說的早了，就憑你們這窮嘴呱嗒舌，人家早知道，早就不干了！”

頭高滿一幅看不起人的樣子。“不過，放心好了，十年有個閏臘月——總有逮住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