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春寶轉業 六 夏寶給頭高滿接風洗塵
- 血族
- dzsghz
- 2810字
- 2011-08-27 13:46:06
休息日,春寶隨意行走于繁華的大街上。
堅決響應毛主席的號召,走上山下鄉道路!
聽毛主席話,跟共產黨走。做反修防修的急先鋒!
我們是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我們身上。
這樣的標語,鋪天蓋地。
成百上千的大卡車上,穿草綠色衣服的年輕人,敲鑼打鼓,振臂高呼:
到農村去,到邊疆去,到最艱苦的地方去!
用我們的熱血,用我們的青春,筑起防修反修的鋼鐵長城!
我們是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我們身上。
……
年輕人就是有朝氣啊!春寶一路感嘆著走回營房。到連部剛坐下,電話鈴就急促地響起來。他抄起話筒,“我是丁春寶,好,我馬上到營部去!”
營長給他一支煙,打火點著。笑呵呵地說:
“丁春寶同志,咱不拐彎抹角了吧,根據上級的有關規定,結合你本人的實際情況,組織上決定讓你轉業,到地方上發揮更大作用。”
“營長同志,我年齡偏大,文化水平低,已不適應部隊的工作。對組織上的決定,我一是擁護;二是照辦。請營長同志放心好了!”
營長滿意地點點頭。
“春寶同志,部隊簡單,地方復雜,到地方后,你要多向地方上的同志學習,遇事要三思而后行……”
春寶聽著,禁不住熱淚盈眶。
春寶轉業的那個縣,縣糧食局局長調到一個公社當書記,縣委就讓他做了糧食局局長。這個縣叫穎定縣,距春寶的家一百多里。紀律上,地方比部隊松散多了,縣糧食局又有運糧的車隊,作為局長的春寶,想回家就象逛縣城的大街一樣容易。工作有些眉目后,春寶回了趟家。爹媽看見他雖穿著軍裝,卻沒有了領章帽徽,目光里就有了疑問。
“爹,媽,我轉業了。”
“啥!轉業了?”
“就是不在部隊上干了?”
“哪你在哪兒干?干啥?”
“我在穎定縣干,干糧食局局長。”
“糧食局局長是多大的官兒?”春寶爹問。
“跟公社書記那么大。”
“那你是糧食局的公社書記了?”
“是。”春寶知道解釋不清,就順口應答。
“呵呵呵,那以后咱家的白蒸饃就有得吃,就吃不完了。因為你是管糧食的公社書記嗎!”
春寶苦笑笑,沒有吭聲。
“春寶,你兩個弟弟已經不小了,老房子也不行了,咱得再蓋兩座房子,好讓他倆成家立業。”
春寶抬頭看看,煙熏火燎的墻壁糊唇裂嘴,細細的檁條被蟲鉆得窟窟眼眼,房頂的不少地方能看見天。就點點頭說:
“行,我當兵轉業給有幾個退伍金,蓋座房子是沒有問題的。”
“總是操次心了,家里還攢有幾個錢,干脆蓋兩座房子算了。”
“媽,那就照你說的辦吧。”
六夏寶給頭高滿接風洗塵
不大不小,不緊不慢的東北風,把雪花均勻地撒在樹上,山上,人家的房坡上,銀裝素裹的世界,逶迤起伏,層次分明,煞是好看。
不能出工,美美睡了一覺的夏寶,站在工棚里,愜意地看著雪中風光。看著,看著,一個人走進他的視線,走近了,那個縮脖低頭,亂發落雪的人抬起頭來,夏寶驚詫地倒退兩步:
“你……你……你咋會來到這兒?”
“咋!這地方是你祖宗留下來的,還是你掏錢買的?只行你來,不行老子來?”
“高滿哥,”夏寶一邊說一邊急忙接過頭高滿沉甸甸的被子卷。“我是說……我……我……我是說像你是不會來到這兒的,也不應該來到這兒。”
頭高滿見夏寶沒有譏諷自己的意思,說話的語氣緩和了些。“還不是錢明遠那個鱉娃搞的鬼!老子這一輩子跟他算不拉倒。”
夏寶心里暗暗高興,嘴上卻說:“錢明遠那小子,不是吃飽撐著了,就是那根筋出了毛病,不然,借給他個膽,他也不敢在你這老虎頭上蹭癢。”
“去去去,少給老子溜須拍馬,老子困了,老子要睡瞌睡。”
夏寶趕緊騰開自己的位置,把頭高滿的鋪蓋攤平捋好,應門透風的地方成了他睡覺的新地方。
外邊的風越刮越大,雪越下越猛,整個世界一片混沌。夏寶在這混沌的世界里,翻山越嶺,來到玉樹瓊枝掩映下的代銷點,打酒買煙。兩間房的代銷點,石頭為墻,石片為瓦。代銷點的旁邊有一戶人家,風雪鎖門,寂無人聲。只有為取得主人寵愛的狗,隔著門縫,“汪汪汪”叫個不停。懷揣煙酒等物的夏寶,走出代銷點老遠,習慣性地回頭望望,隱隱約約看到一戴紅頭巾的女子,于人家的院墻上,向他走的方向眺望,那女子似乎知道夏寶也在看她,眨眼間隱藏不見了。夏寶又看了好長時間也沒見那女子出現,這才急急忙忙地走他的路。
“你眼長到哪兒去了?!”甕甕的聲音震動著夏寶的耳膜。
被鐵塔般的身子反彈到路邊的夏寶抬頭一看,想惱的他趕緊滿臉堆笑:“嚴叔啊,這么大的雪,您……您老到哪兒去呀,侄兒沒撞壞你吧!”
“哈哈哈,象我這身板,你娃子撞上去,只不過是螞蟻夾一下罷了。沒有啥大不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夏寶邊說邊躲躲閃閃地撿拾撒在地上的花生米,蘭花豆。
“夏寶啊,你又要迎那路神,敬那路鬼呀?”
“是……是……”
“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事兒叫我看呀,是肉包子打狗——一有去無回。不過你已經安置了,也叫我看見了,那就叫老子們也解解饞吧。這樣一來你還不算全扔!”
“難得有孝敬您的機會,今個兒不碰上您,侄兒還要請您呢!”夏寶哭不是哭,笑不是笑地說著。
“好,好!那我這算是去定了。”
一行三人踩著積雪,咯咯吱吱地走到一條山溝,進入一個朝陽的山洞。呼呼啦啦,棲息的鳥兒被驚出洞外。夏寶撿些枯枝敗葉鋪在冰冷的地上,讓頭高滿面朝洞口坐于上首,叫嚴叔的不等讓,就不管不顧,大大咧咧地坐在陪位上。夏寶從懷里摸出四樣小菜,一包煙,一瓶白干酒,因受寵若驚而擠眉弄眼地說:
“滿哥初來乍到,小弟略表心意,權當給你接風洗塵了。嚴叔呢,我也早該請請了,只是……”
“只是,只是有你今個兒的孝心,我嚴老四就心滿意足了。來!咱吃著說著,說著喝著吧。”
幾根煙的時間,一瓶酒下去大半。本來沒多大量的嚴老四,在酒精的刺激下,膨脹了大腦,撤了嘴巴的崗哨。
“我說高滿哪,咱跟夏寶各按各叫的話,你叫我四表哥,俗話說,老表老表,下河洗澡。逮個鯰魚,尥腿就跑。這話是啥意思呢?這話是老表伙可隨隨便便,可不分你我……”
頭高滿斜了嚴老四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
“甭羅嗦,請竹筒倒豆子——來個干脆利索。”
“那我就說了。”
“那您就說吧!四叔。”
“我說啊,做人最要講的是義氣二字。義氣是啥?義氣是不怕鬼不怕邪,是不欺軟不怯硬,是人前咋做,人后也咋做。像關云長、趙匡胤、魯智深、武松等,就是最講義氣的人。”
“你當志愿軍時,救朝鮮姑娘也是義氣?”頭高滿不無譏諷地說。
“那當然也是義氣!你想想,美國鬼子眼看就要糟蹋朝鮮姑娘,我不挺身向前能行嗎?趁美國鬼子立足未穩,我整死他容易得很,可那樣做不地道。因為這,我等他驚魂定下,我等他馬步扎穩,而后再跟他死打活拼。雖說他人高馬大,可我也不是武大郎一個,雖說他拳術很精,可我的也挺老道,更重要的是理屈在他,理直在我,這就決定他心怯,我膽壯,咳!這誰輸誰贏的結局,我不說你們也明白。朝鮮姑娘那個感激啊,感激得只要跟我一家。任憑她嘴唇磨薄唾沫說干,我也沒有答應,如果答應了,那就不叫救人了,那叫嘴里喊哥哥,腰里掏家伙。你們說,我這不是義氣是什么?!”
“是義氣,是義氣,真是義氣。”夏寶頻頻點頭。
頭高滿打打呵欠,伸伸懶腰,掂起剩下的酒,一氣喝下,吧咂吧咂嘴:“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說著他就急急地走出洞口。還想講點兒什么的嚴老四,只得無奈地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