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將近兩個星期了，孟濤只是知道那個女孩叫許然而已，除了偶爾打個招呼以外，再也沒有特別的交集了。

孟濤不想故意去接近她，不想把兩人置與明目昭然的境地，那樣可能適得其反，其實更深層次的原因是那種可笑的自卑。

于是孟濤自己安慰自己，只要在一邊欣賞她就知足了。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偷窺那個賞心悅目的背影，別的事情似乎很難與自己扯上關系了。

開學的第二天班主任就進行了高中比較重要的活動——調位置。還是在這次調位中，孟濤才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叫作許然，而那個在澡堂子里被自己的香皂打到命根子的高鼻梁男孩叫林四方。同樣，班主任也知道了那天被人擰著耳朵出去的人叫孟濤。

看著那個溫柔婉約的背影，孟濤的心中一陣恍然。然而再豐富的背影也有看膩的一天，慢慢地孟濤開始搞些小動作，用他那種不知名的力量輕輕揪下人家的頭發，戳下人家的背，然后光明正大地無意間瞥一眼那張轉過來的臉龐。

林四方戳了戳孟濤的背，“喂，別看了，老師來了……”。

孟濤遲鈍的反應終于讓他在轉過臉時發現物理老師，接著物理老師彎著腰用一只眼睛瞄著他看的方向，“在看什么呢，這么投入？”

“我在想是什么樣的作用力讓鳥兒飛翔起來的？”孟濤指著窗外一只驚慌地撲騰著翅膀的麻雀。

靠窗處，那只麻雀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住，在空中奮力掙扎著，并不斷發出驚恐的鳴叫。物理老師震驚地摘下眼鏡，趕忙揉了揉眼睛然后戴上眼鏡卻依然看那樣的情形。

那只麻雀是在用一只翅膀懸在空中，另一只翅膀緊緊地貼在一側，像是，像是被人用手斜握著麻雀的身體。

“怎么可能？一只翅膀也能飛起來？”物理老師瞠目結舌。

然后全班的人都把目光放到窗外那只撲打著一只翅膀進行莫名其妙掙扎的麻雀。

孟濤這才意識到剛剛胡亂扯過來的麻雀正在進行著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演。看著大家震驚的樣子，孟濤有心中有些發虛，在課堂上調皮搗蛋這還是第一次。

孟濤馬上切斷束縛那只麻雀的力量，嘭的一聲，那只得到重生般興奮的麻雀沒有注意到透明的玻璃，狠狠地撞了上去，然后跌落下去。

物理老師眼睛立刻放出奪目的光彩，然后跑出教室撿起那只麻雀興奮地離去，“你們先自己看著書吧，我去找生物老師……”

班里一片寂靜，許久才有人輕聲道，“這麻雀演技真不錯。”

接著班里亂作一團。“怎么回事？！”“是不是眼花了？”“那只鳥會超能力？！”“不會吧？”

聽到超能力三個字，孟濤心虛地縮回目光。啪一只手從后面拍到了孟濤肩膀上。

孟濤渾身一顫，像是干壞事被人當場捉個現形。

“放學咱們去玩老虎機吧？”后排的林四方趴在孟濤耳邊道。

“老虎機是什么？”孟濤不解道。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很好玩的，還能賺錢！”林四方壞笑道。

孟濤眉毛一掀，“真的假的，還有這種東西？行，放學去看看。”

看著林四方不亦樂乎地搗鼓著老虎機。那只閃爍著不同顏色燈光的機器不停地吞幣吐幣，著實讓孟濤開了一次眼界，不過林四方說這東西是輸多贏少，基本遵循如果本錢少，那就見好就收，如果肯下本錢，一直押有可能就贏出成百上千個鋼镚。

在林四方用三硬幣換來一把硬幣后，早在旁邊聚精會神地看著老虎機的孟濤終于開始越越欲試，從林四方手中拿過一個硬幣，孟濤臉上顯現出少有的冷靜，似乎注意力不在轉動的燈光上。

“哐”的幾聲第四個硬幣從出幣口吐出，孟濤臉上那種冷靜被喜悅取代，“真的可以呀！”

這句話在在林四方耳邊則變成另外一種含意，真能把錢搞出來！林四方沒有告訴孟濤那些閃爍的燈光是干什么的，因此孟濤不知道當他的零倍率燈光亮起時，出幣口吐出錢幣意味著什么。

“贏得錢都可以帶走吧？”

林四方點了點頭。

這只是個開始，孟濤繼續投幣，接著硬幣滾出的聲音不絕于耳，以至于旁邊打游戲的也停了下來看著這邊的盛況。

一個高鼻梁的男孩麻木地把鋼镚往托盤上拿，一個男孩微側著臉滿是專注地拍打著按鈕，似乎那種動作是一個賭博高手在聽骰子時的表情。在整個過程中孟濤也只是在這臺老虎機徹底被剝削完時活動了下胳膊，然后走向第二個老虎機。

終于驚訝的人群注意到了問題的所在，不論哪個燈光亮起，總有幾只硬幣被吐出來。于是圍觀的人群一陣騷亂。

“這家伙運氣真好。”“怎么他就能碰到這樣的事？”“我覺得這兩個家伙應該趁早離開，這要是讓老板看到了不揍死他們？”“是不是有作弊器呀？！”

“是不是該收手了？”林四方托著沉甸甸的硬幣看著周圍圍觀的人道。

孟濤那張像來自大山的孩子看到大城市時欣喜的表情，此時正倒影著閃爍的燈光，“再玩會，玩會……”

林四方看了看四周輕聲道，“你這樣玩是砸老板生意，咱們趕快溜吧！要不然被發現了就不好辦了！？”

“為什么？這錢是贏得又不是偷的。”孟濤轉過身去卻撞到一個大腹便便的人的懷里。

“你就這是偷錢！”那個大腹便便的家伙一臉怒氣，使勁地吐了口煙瞪著孟濤道。

“都散了吧！散了吧！沒什么好看的！”人群中出來一個小胡子揮動著手讓圍觀的人散去。

大肚子皺著眉頭，把煙掐滅，“我瞅你倆好大一會了，原來我還詫異怎么會有只贏不輸的人，原來是對機器做手腳了……把你倆的口袋什么的翻出來讓我看看！如果真沒什么問題，把錢拿過來老子再放你們走！”

孟濤一聽就火了，“憑什么，這錢是我贏的？！”

大肚子眉毛一豎，指著孟濤，“你會玩老虎機嗎，Ta媽的零倍率也出錢，那叫贏錢嗎？！告訴你老子就是這電玩城的老板，今個兒你證明不出你沒有對機器做手腳，那我就讓你們從這里橫著出去！”

看著義憤填膺額頭上青筋爆起的孟濤，林四方一只腳悄然退后，身體微弓，只要是練家子的人都能看的出這是攻擊前的姿態。

孟濤的怒火終于在老板兇神惡煞的逼視下漸漸熄滅。

看著孟濤怒氣相向的背影，林四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也許就是男孩在這個年齡段應有性情吧？還真有點羨慕這家伙的肆無忌憚不顧后果的沖勁，這才是年輕人應該有的狀態。自己也是這個年齡而性格卻走在另一個方向。

然而就在這時孟濤的一句話徹底打碎了自己心目中對于孟濤的美好遐想。“要不咱照著他們說的做？”

見身后沒有動靜，孟濤回過頭來，那張憤怒的表情不知什么時候被一絲緊張代替。“哎，你是不是嚇傻了？咱們……妥協吧！你看他們好幾個人呢！”

“你們看好了！”說著孟濤把口袋翻過來，“四方，快你也把口袋翻出來讓他們看看。”

林四方徹底無語，只好照做。

大肚子皺著眉頭，看著兩人把衣服上的口袋掏了一個遍也沒發現什么可疑的東西。“是不是在衣服里面藏著？！”

孟濤一聽勃然大怒，“士可殺不可辱！你當我們是偷東西的賊？！難道要我把內褲都脫下來你才相信？！”

大肚子瞇著眼睛看著這個比自己矮半頭的男孩，戲謔道，“是……海洛yin還能塞屁股眼里，說不定就在你身上的某個地方藏著呢！”

孟濤微微低著頭，臉色陰沉幽暗像是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雨，過了好大一會終于抬起頭，開口道：“去哪脫衣服！”

圍觀的所有人當場石化，大肚子也是一愣，隨后爆發出一陣哄笑，“這個，去哪呢？就去那里吧！”大肚子沒想到他會這么痛快地答應，尷尬地環顧四周，終于發現了不遠處的洗手間。

然后孟濤拉著林四方，在大肚子老板與他的狗仔隊的帶領下朝那個廁所走去。

突然孟濤奪過林四方手中的一托盤鋼镚，往天上一灑，大吼一聲，“四方快跑！”。說完兩人像脫韁的野狗般的一人一個方向，在咒罵聲與鋼镚叮叮當當的落地聲中消失在混亂的電玩城中。

“我還真以為你要脫褲子呢！”林四方笑道。

“你才要脫褲子呢！這叫變通你知道嗎？”孟濤停下來使勁地喘著粗氣，“快點感謝我，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人捏扁了！”

林四方嘴一撇，“要不是你把人家的兩個老虎機都掏空，咱們才不會碰到這種事情。老實交代！你只贏不輸的秘密是什么？”

“干什么？難道你和他們是一伙的？”

“我也想像你這樣只贏不輸啊！”林四方壞笑道。

孟濤故作高深，看著天空道：“我說是運氣你肯定不會相信，天機不可泄露，時機成熟了，我自會告訴你！”

“切！”

“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你可別生氣。”孟濤看著天邊一片凄艷的晚霞道。

“什么！？”

“我就是負責給你家送牛奶的那送奶工，因為澡堂子的事情我不好意思跟你碰面，所以，所以你家訂的牛奶，我沒幾乎送到，都在我肚子里。”

“是嗎？”林四方平淡的臉上波瀾不驚。

孟濤吃驚道，“你不生氣？如果是我，我肯定會臭罵那人一頓！”

林四方轉過頭來微微一笑，“以后送到不就行了？”

夕陽給這片電線桿，青瓦房，窄小巷帶來了些許溫暖，幾只晚歸的鳥兒從天邊飛回，半透明的月亮從一截青灰色的屋脊上緩緩升起。孩童們背著書包唱著跳著從兩人面前經過，兩人相視一笑，像是分隔多年的老朋友般，肆無忌憚地笑著。

“以后你每天早上送完牛奶后來我家，我教你一套拳法……”

“什么？！”

“七寸拳！”

“切！沒聽說過，我只聽說過七傷拳，詠春拳。”

“很厲害的！”

“很厲害剛剛怎么不使出來？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別人脫褲子了。”

“你……是你說的要妥協的！”

“你要是那么厲害，一個人放倒幾個，那還用我說妥協么？”

“你……陪我家牛奶！”

“行行，別拿牛奶說事行嗎？我學還不行嗎？”

“你還要保證不許對任何人說起。盡量不要使用出來。”

“行……切……”

晚風拂動的窗前茶色的窗簾，夜色像是精靈般穿梭在這個只有一個人住的兩層大別墅中。林四方望著遠處高矮不齊的老舊居民樓微微一笑，“掌控師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