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同女孩別具一格地邂逅之后，孟濤送牛奶的積極性突然暴漲，沒有懶床沒有抱怨，仿佛那樣累人的活是一件輕松怡人的旅游。

為的只是見到關于她的風景。

然而有些事情總是不能天遂人愿，在孟濤第二天到達那個門口時，藍色礙眼的東西——奶箱，出現了。

于是孟濤心中掙扎了兩下，然后忐忑地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后，就把它給砸下來，丟的遠遠的。

這樣的話就可以敲門送奶了。心虛地再次環顧四周。

另孟濤失望的是在隨后的十幾天都是一個年過七旬的老奶奶開的門，每次孟濤都要趁老奶奶轉身之際，探著頭朝屋里望幾秒鐘，直到老人慢吞吞地轉身，關上門。

像是懷春的花季少年般，失落感與發呆的頻率從此便在孟濤身上體現出來，這讓楊樺誤以為他把工作搞砸了。

其實也有這么回事，從第二天孟濤孟濤發現第二個客戶住的地方是離自己家不太遠的一所別墅。而且那天在澡堂碰到的男孩就在里面住著。

每天那個男孩也是在這個點起床，在院子里打著一套稀奇古怪的拳法，為了不與這家伙碰面，孟濤只要發現他在院子里打拳，就把那包牛奶喝掉。

又是老奶奶開的門。老人笑呵呵道：“孩子呀，辛苦你了，每天都起這么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的奶箱安了三次了，可是一到第二天就沒了……哎哎別走呀……”

孟濤狼狽地跨上車子，消失在一片灰墻屋瓦的小巷里。

楊樺還是懶洋洋地把身體埋在沙發里看著無聊的臺灣電視劇。門鎖轉動，然后孟濤躡手躡腳地溜進來，“干什么壞事了？”

“沒什么，沒什么！”

“等你老半天了，高中快開學了，今天上午就帶你去報名。”

“真的嗎！？”孟濤激動不已，猛然間想到上學就不用送牛奶了，那樣與女孩邂逅的機會就更少了，心情一下子又跌到谷底。

“怎么？你不高興？”楊樺關掉電視機，從沙發上拿起一只粉色的小提包。

“我還用送牛奶嗎？”

楊樺露出一個壞到骨子里的笑容，“現在高中基本不上早自習，你留著時間睡懶覺還不如勤工儉學……”

“真的嗎？”孟濤豁然開朗，“耶！太棒了！哈哈哈……”

楊樺的笑容僵在臉上，“你沒事吧？是不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

孟濤傻笑著，幻想著有一天女孩開門看到自己時那張驚喜的表情。

楊樺帶著孟濤到了附近一所私立高中。在楊樺魅力的號招下，教導主任那張終年陰霾的臉徹底地云開霧散，并且跑前跑后地為孟濤辦手續，連一千塊錢的學費都給免三百。

“那個孩子與教導主任什么關系？”一個夾著文件夾的老師問另一個老師。

“不知道，不過看那家伙巴結人家的那種熊樣就知道，那小子來頭不小……說不定將來我們也得好好關照一下那孩子……”那個老師打趣道。

極力夸贊孟濤聰明后，教導主任那雙頗不純潔的眼神曖昧地往楊樺身上勾，似乎這個四五十歲的家伙已經忘記了什么叫做為人師表。是啊，連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都被他認為成愚蠢之極的笨蛋，還指望這個整天妄想背著自己強悍的夫人出軌的家伙做出點什么符合身份的事情。

那雙眼睛賊溜賊溜的，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仿佛在暗示標榜著為孟濤辦好入學手續是他的功勞，你需要犒勞一下我。

對于教導主任的舉動楊樺視而不見。對于這個家伙遞過來的爪子，只是恰到好處又無心插柳地全部避開。

不過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倒是讓楊樺特別滿意，在回去的路上，楊樺得意道，“姐姐我魅力如何？”

“嗯……你是說那個教導主任？我剛剛有看到，他伸出的手差點抓到你的……屁股……哎呦！”孟濤不知道為什么把這句話羞人的話給說出來了，這樣的話對自己造成的尷尬遠比對楊樺更為強烈。因為在別人的眼中自己一直是個木訥，有一點自閉的家伙，這樣的話說出來連孟濤自己也感覺到奇怪。

楊樺揮手一個爆粟怒道，“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孟濤揉著頭老實道，“就在你看向窗外的教學樓時……”

楊樺又是一個爆粟，“最討厭小孩子說大人話，你懂什么……”

一星期后孟濤如愿以償地跨入這所叫“華殊學校”的私立高中，看著來來往往的同齡人，孟濤竟恍如有種三年前初中開學的錯覺，只是少了那種安逸，多了一份漂泊感。

楊樺也跟著過來，說是去看看，結果一走進校門人就消失了。

看過墻上貼的分班名單，孟濤直接奔向五樓，路上遇到了一臉堆笑的教導主任，“孟濤啊，你來了？分到哪一班了……如果你對老師不滿意我可以給你調換一下班級。對了，你姐姐怎么沒來？”

“來了啊”，孟濤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內心卻是無比厭惡。

孟濤瞬間想到了捉弄他的方法。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孟濤覺得自己變得有些邪惡了，三番五次地拆掉女孩家門口的奶箱，又多次喝掉本應該送走的牛奶，現在又盤算著如何讓讓楊樺收拾他。

“其實……他是我媽媽！”孟濤的心有些緊張地騷亂了一下，被埋在內心深處的邪惡之門輕微打開一角。捉弄人有時就這么容易。

教導主任頓時感到五雷轟頂，臉上的那種擠出來的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漸漸浮現出一種憤怒，就差賞給孟濤一個巴掌了。

“我沒有爸爸，其實我好想有個爸爸來照顧我……”孟濤接著道。

戲劇化的一幕出現了，教導主任仿佛契訶夫筆下的奧楚篾洛夫一樣，臉上的劇變根本就不需要過渡，那副懊惱轉為悲天閔人，然后裝模作樣道，“抱歉啊，剛剛想起我那出車禍去逝的妻子，這么多年了肇事司機還沒找到，你說國家養這么多警察干嘛？！其實……我理解一個人帶小孩的感覺，既當爹又當媽的，為子女忙碌了大半輩子，把全部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為了孩子的感受，也不考慮自己的歸宿……你說是吧？”

聲調幽咽，潸然淚下，之后又露出那副惡心的笑容，“孟濤呀，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你是個可塑之才，我要有你這么個兒子那該多好啊！這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看著心不在焉的孟濤，教導主任終于不在閑扯，指著前面的班級說，“進去吧！有什么事記得到教導處找我。”

孟濤與教導主任的親密的關系引來周圍來來往往學生的側目，孟濤尷尬地低著頭找了個靠后的座位坐下。

屁股都沒暖熱，窗外就出現了楊樺冷若冰霜的臉，楊樺的出現讓班里的情竇初開的男生頓時感到眼前一亮，議論紛紛著。

楊樺伸出食指，朝著孟濤的方向勾了勾。

孟濤只好照做，在即將跨出班門口的那一刻，一個女孩出現在面前，與自己擦肩而過。

“是她！”孟濤心里一根弦被狠狠地撥一下，一種無法言表的喜悅占據心間。女孩好像也有所感，回過頭來。

時間仿佛一下子靜止了，孟濤看到她長長的睫毛，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那張意外的表情，甚至還聽到她淺淺呼吸聲。

心中那種大男子英雄主義猛然復蘇，孟濤結結實實地回過頭，試圖留下一個偉岸高大的背影。

一只雪白手伸過來，沒有一絲停滯猶豫，狠狠地擰到孟濤的耳朵上，用力一扯便牽著孟濤朝門外走廊的一個方向走去。

女孩先是詫異，然后微微一笑，便朝講臺下面走去。

“疼……疼……疼”，孟濤的嘴咧向被擰的那個耳朵的一側。

一個頭發有些斑駁拿著黑色文件夾男老師走了過來，看著孟濤痛苦的樣子，問道：“這怎么了？”

“不用你管”，楊樺淡淡道，然后扯著孟濤就往操場走。路上所有人看到這一幕紛紛讓道。

“你給那條老狗說的什么？”楊樺松開手，笑瞇瞇地問道。

孟濤剛想辯解，楊樺拍了拍手，“我讓你丟一丟人，算是扯平了。既然你執意說我是你媽，老娘認了，行了你回去吧！”

孟濤又羞又怒，狼狽地逃回教坐在一角落里，低著頭用眼睛余光四處瞟著，希望看到那個讓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

在瞟到那個背影的同時，孟濤還發現，講臺上的老師正是剛剛被楊樺訓斥的那個男老師。瞬間一種崩潰感蔓延開來。

怎么這么多巧合的事情，今天我的臉算是丟光了，以后在這里怎么混啊？！孟濤有些懊惱地趴在桌子上，可一想到那個柔美背影，心情突然好了許多。

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后是后面凳子被拉動的聲音。后面的人坐好后，用手指輕輕搗了搗孟濤的背。

孟濤轉過身，頓時石化。

“好巧啊！”說話的是那天在澡堂子碰到的那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