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長生路遠

003、一幫兩年

葉家村前任村長是小姨秦珍的公公，他足下共四個兒子。大兒子葉天做了這一任的村長，二兒子葉海是個商人常年在外，三兒子葉文是村里的私塾夫子，而小兒子葉崖就是秦珍的丈夫。

兩個老人的家產當年平均四分，雖說不是很富有，但因為當村長的小慧小利，四個兒子的生活也遠比村中普通人家要好過得多。又因為二兒子常年不在家，所以兩個老人也就住在二兒子家當作守祖。兩老雖然平時也不太走動，但把喜歡孫子孫女叫去玩也是常有的事。

秦珍根本就不想和他吵，因為他完全不講道理。一年前腳踏實地，老實巴交的自家男人怎么會變成眼前這個桀驁不馴的粗魯大漢，秦珍根本想不明白。秦珍眼里有些微微的出神，雖說自家男人向來沒有什么遠大的志向，但也不至于會像現在一樣渾渾噩噩糟蹋日子，整日不是喝酒就是賭錢。

起初自己還和他理論，把公婆都請來訓導他們這個一向老實的小兒子。哪知他性格大變，不但不知錯，還把老人家氣得半死。秦珍自己又和他爭了幾次后發現他反倒變本加厲，漸漸的也就盡量不去和他爭吵，好歹免去一些皮肉之苦。只是很多時候是真的覺得，他已經變得無可理喻了。

果然，才堪堪兩句對峙的話，一個巴掌便扇在了她的臉上。

秦珍一連踉蹌的退了好幾步才站住，而淺淺更是連帶著被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可見他用力極大。

一臉無所顧忌的姨夫，挑釁的看著他們倆，忽然就哈哈大聲笑了起來，“娘們就是沒用，好了，你們這一侄一姨子的，去做飯吧，老子餓了?！?

秦珍緊抿著唇，原本烏黑的眼睛里升起的霧氣越聚越濃，明明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發，卻又被極致地忍住了，輪過神來把淺淺從地上拉起，將衣服拍了拍干凈后便轉身走向灶頭，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一頓晚飯吃的寡淡和壓抑，清粥腌菜，幾顆花生米，另外除了僅有的一只碗中裝了一只雞腿和一塊雞肉便沒有什么多余的菜色了。

淺淺埋著頭輕輕地喝著粥，肚子里雖然暖暖的，但是一看到桌子對面坐著的姨夫她就害怕，所幸也就不抬頭。

葉成龍則坐在淺淺的旁邊，才幾口就喝掉了一碗粥，轉而向父親喊道，“爹，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吃上次的白米飯啊，這個粥不論喝幾碗，晚上還是餓啊。”

姨夫葉崖也就只能對自己的兒子還像個痞子父親，本來一個人和著花生米，喝著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悶酒，聽到兒子這么一句

小小的抱怨，立馬就把雞腿夾到了兒子的碗里，說道，“等爹下次賭把大的，什么就都有了。來，吃。”

葉成龍在爹娘面前倒是一改頑皮的模樣，只是嘟著小嘴憤憤，“我不喜歡吃這個，我想吃糖葫蘆，娘?！?

秦珍喝了一口清粥，對著兒子說道，“吃什么，冰糖葫蘆過年再吃，現在我們家哪有這個錢。”

“娘。”葉成龍看自己的娘把僅有的雞肉夾到了淺淺碗里，在瞪了一眼淺淺之后，立馬一口咬在分到自己的雞腿上，如同賭氣一般。

“淺淺不餓，小姨，這個還是給哥哥吃吧。”被突如其來的雞肉受寵若驚，又生怕姨夫不高興，淺淺馬上就把雞肉往葉成龍碗里夾了過去。

秦珍看著她這個瘦弱的小身子，露出心疼之色，還沒來得及開口說點什么，只聽見“啪”一聲。

“你吃過的誰要?！币浑p筷子有力地將淺淺筷子上夾著的雞塊打下。自然是葉成龍這個臭小子。

“淺淺沒有吃過?！蔽恼Z氣似乎昭示著下一刻就要落淚，淺淺覺得自己真的好沒有用，為什么無論自己怎樣都會遭人的不喜和嫌棄。

一頓飯常常吃的險象迭生，想必這大概也是淺淺不想回來的原因之一。

最后，葉成龍跟著他爹葉崖去河邊洗澡了。就剩下小姨和淺淺洗碗，小姨和淺淺講了一些小時候和她媽媽的趣事，淺淺聽的很是開心，最終洗完澡換上了小姨給做的新衣服，總算難得的笑著閉上了眼睛。

月落烏啼，星星點點。淺淺在夢里夢見了娘親，娘親也為自己做了一件新衣裳，雖然布是舊的，還打著不少補丁，但是卻大方整潔，干干凈凈，她很喜歡。

第二天，太陽東升，公雞叫鳴，淺淺睜開眼睛的時候，小姨早就不在了。約莫著還早，她按照昨晚小姨教自己的，用梳子輕輕把自己的頭發梳好，接著走到位于偏屋內的灶房，就著冷水開始洗臉漱口。

洗完之后，又卷起袖口，小心的從米桶里量了把米，用水反復沖洗干凈，再把淘米水單獨盛在一個水桶里待接下來和著飼料喂雞鴨，最后搬著一張小凳到灶邊，站在上面將洗凈的米下鍋，加水，燒火。

待做完這些，她才小心翼翼的拿出昨天村里的依依姐姐給自己的用手絹包著的干糧，快速的吃著以抵抗一大早干活后的饑餓。等到米香飄逸出來，她只盛少許的半碗喝完，然后就跑去叫姨夫和哥哥起床喝粥。

瘦瘦的身子做起這些來，還真的有些擱手擱腳，纖細的汗珠一大早就從七歲的淺淺頭上滲了出來，倔犟的小臉，認真的表情，無一不讓人吃驚于她超常人的毅力。若是別的小孩，即使家里再苦，恐怕也只是想著玩吧。

而這一幫，就是兩年。

如今，九歲的淺淺已經一改當初愛哭鼻子的性格，變得很是堅毅。雖然臉上還帶著稚氣，但卻透露著一股早熟的氣息。至于頭發梳得當然是一絲不亂，這在她七歲的時候就已學得差不多了。雖說是舊衣服，打著無數的補丁，但穿在她身上卻干凈大方，又整齊。不過，原本白嫩嫩的小臉也在這兩年接近營養不良的狀況下變的有些蠟黃蠟黃的，一看便知道是鄉下苦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