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睡得著？耳邊是均勻綿長的呼吸。鼻端聞到的，是嶸月的味道。一個陌生男人的味道，很好聞，放佛是某種不知名的花香，又似乎是蒼翠的青竹。

雕花檀木床很大。他卻緊緊挨著她。

他睡的很熟。熟的讓她以為，現在刺他一刀，他都不會醒來。也許，真的可以這樣刺殺死她。

她腦子里浮現出他躺在血泊里的畫面，打了個寒顫。

壞女人。她說。聲音很小，在夜色沉寂里，幾乎不可聞。

他也不想娶她吧？

雖然誰都沒說，誰也不敢在她面前提。所謂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知道他所愛之人。哎，這是怎樣一本糊涂賬了？

他曾為冰兒潑墨宣紙，千金一振，只為尋得佳人芳蹤。故事總是帶著桃色，紛紛灑灑如入畫粉墨，迷離了世人。

他是不是也曾想娶她的妹妹了？恩，應該是想的。只是手腳慢了，被澈搶了先。她的心窩有些空蕩。深吸口氣，想吸回眼眶里的淚水。卻只是讓它們更加迫不及待的滑落。

偏頭看去，美好的少年，綿細的呼吸，山水般的眉目。他也愛她的妹妹，他們都愛她的妹妹。實話說，她也知道自己實在不是一個討喜的人。她太別扭。越是喜歡，越不承認。越是疼痛，越是笑的燦爛。

男人啊，都喜歡嬌柔些的女孩。二師兄戲謔的口吻，掃過她手掌薄薄的繭，暗自嘆氣，似乎在憂慮她的將來。她記得，也慢慢懂得二師兄所說的。

她卻想，也許，也許她只是不夠溫柔。

人心沒有真正的百強不撓。她只是隱藏的深了些罷了。

嶸月動了動胳膊，她翻身擦干眼淚，背對著他，以為也能背對自己的悲傷。

他似夢似醒間，拉了拉被子為她蓋上。卻感受到她肩膀瑟縮了一下，他一下清醒過來，靜默片刻，他輕輕問，“你沒有睡么？”

“恩。”

她聲音很淺，他聽得真切，嘆了口氣。

“難道，這樣與我演場戲也這么難受嗎？”

她回頭瞧他，對上那雙翠湖寒潭般的眼睛。

“呵……既然答應要護你貞潔，我自是不會碰你。可是，你想過嗎？在皇宮，不受寵，就代表受欺負。你總不想，往后都看著人臉色生活吧？”

清芷微微怔神。

“你想獨善其身，我的妃子們，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啊。”他已有所指，看來對于上次御花園的事了側于心。

清芷又走神了。只是怔怔的望著他。

“哎，我實在懷疑，你在暉國是怎么活下來的。”他有些無奈，溫柔又疑惑的表情，還有一絲不明確的疼惜。他沒發現他語氣里的親昵，她更是懵懵懂懂不知所以。

“我的事，我有分寸。再者…”她神色帶著傲氣，“清芷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總是，每次，經常，在該道謝服軟的時刻，她總會一臉倔強的表示，她行。

他卻看著那薄的一戳就破的外殼，不知不覺就心里發酸。

“是么？”

“恩。”

佳人似乎并不感冒，他似乎做了件傻傻的事情。果然，她如傳聞一般，不太討喜呢。他發出低低的笑聲，震得胸腔浮動，連自己都不清楚，他怎么會覺得很開心。

“不知道，清芷是怎樣個浪費油啊？”

他調侃，她臉紅。

卻只能紅了臉頰，冷哼一聲翻身抱起被子。順便卷走他的一大半涼被。

耳邊傳來男子爽朗的大笑，她恨恨咬咬牙，暗地里使勁踹了踹了喜被。守在宮門口的小太監一個激靈，聽到房內聲響，使力拍了拍自己臉頰，啐了一口，做夢做夢，怎么可能半夜三更的國主在笑了？一定是在做夢了。

洞房花燭夜，男子許諾的不是一生一世，女子求得不是天長地久。

荒唐滑稽的開頭，又會牽扯出什么樣的結局了？

女子第一次好言好色，只是為了那執念與心底的敬佩偶像。

男子不是第一次耍心機，謀好處，卻不知自己將失去什么。

愛情，往往只是相處過程中偶爾開的花，只因那一刻看見了，便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