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喻曉 風波(下)
- 旁觀者
- 虞冷泉
- 1593字
- 2013-04-21 13:10:35
人生中總會有一些無法彌補的錯誤,其所帶來的后果傷害了太多的人,可是當他告別了最愛的人,離開曾經(jīng)留戀的港灣,他卻說自己并不后悔做出那樣的事情。這并不是自私——盡管后來很多人都這樣說他,可是除此之外,已經(jīng)沒有別的選擇了。
——旅人筆記
“你媽在家沒?”那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蹲下身子,湊近坐在地面上的兩個放聲大哭的孩子。他呼出的酒精的味道噴在男孩的臉上,讓人作嘔。
奶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言語。同時朝她和哥哥使著眼色,希望這場危險的鬧劇能夠快點結(jié)束。可是整個院子里除了風聲的竊竊私語和孩子歇斯底里的哭聲什么也聽不到。那純粹的哭聲仿佛讓整個世界都崩裂了一樣。
我這樣做對嗎?或許在那個時刻老人也曾這樣想過。但即使如此,她最終的選擇還是無動于衷,看著怨恨的藤蔓盤根錯節(jié)地生長然后緊緊地纏繞著年幼的心。多年后那樣的哭聲仍然會響在老人的耳畔,讓她不安,讓她無措。可在那個時候,孩子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他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再難以見面。
大人眼中的微不足道,在孩子眼中是整個世界。
當自行車清脆的鈴聲跳躍在黑暗之中,車輪軋過地面的轆轆聲走近,他們停止了哭泣,中年男人也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混沌的目光投向了門口。
那一刻,是什么在靠近?是救贖,是陰謀,還是怨恨?
“媽,我回來了。”一個好聽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刻的僵持,貝貝歡快地沖進家門,搖著尾巴跳來跳去,而后姐姐模糊的影子跨進了視線。微弱的風聲詭異地回蕩著,像是不懷好意地低笑,正準備偷看一場即將上演的好戲。
她隱隱能夠感覺到危險正在瀕臨,在這沒有光的夜晚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庇護的夜晚,危險正在瀕臨。黃狗不再又蹦又跳了,歪著腦袋死死地盯著村長,嘴里發(fā)出嗚嗚的叫聲,參雜著憤怒。
“這么晚了,你來我們家干嘛?”她聽到姐姐的聲音里并沒有疑問而是充斥著不快。
“你這閨女兒咋說話哩!”奶奶像是故意這樣說似的,卻不像是說給姐姐聽,而像是說給旁邊的村長一樣,“村長這么晚來肯定有事兒,你這孩子還不趕緊讓人家進屋里說外面這么冷的天兒……”
姐姐對這樣的話卻不理會,轉(zhuǎn)而面向她和哥哥,問道:“咱媽在家嗎?”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仍舊躲在哥哥的背后,什么也不說。她聽到哥哥沙啞的聲音傳來,“沒。”
姐姐把車子停在大門內(nèi)側(cè),往院子中走來,停在男人面前,說:“你聽到了?我媽不在家,你先走吧。”
“那就跟你說說。”男人笑了,向前邁了一步,突然把胳膊搭在姐姐的肩上。
時光正在流失,她后來在漫長的時間里明白了一些事情又好像更加困惑。其實一分一秒的經(jīng)過都顯得自然而公平,沒有任何區(qū)別,可是大抵在大多數(shù)人的眼中,溫暖而幸福的時刻再漫長,彈指之間便能送走,而悲傷痛苦的時刻再短暫,也和永恒一樣難熬。
黑色。紅色。
撕咬。投擲。
她再也不想是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孩子了,變強大的欲念膨脹著,在她的體內(nèi)翻騰,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要擠碎。她并沒有長大,她只是勇敢了一次,她也沒有堅強,只是不能依靠。她的雙手在身后摸索著,碰到一塊兒冰冷的磚頭。
扔過去吧,扔過去吧。她對自己說,扔過去吧。
整個世界像是一場默劇,無論是掙扎與反抗,無論是咒罵與喊叫。她站起來,費盡全身的力氣搬起身后的磚頭。
“啊!”像是絕望的呼喊,像是不可動搖的決心。
黑暗中,扭打的身影定格,她閉上眼睛,雙手舉起,舉過頭頂。
“啊!”像是悲哀的慘叫,像是死刑犯臨終的恐懼。
男人的慘叫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貝貝的狂吠。世界在瞬間恢復(fù)正常,她呆呆的樣子,感覺全身的力氣甚至是意識都被耗盡了,雙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軟軟的感覺,大腦被洶涌而來的恐懼充斥著。其實我一直很害怕。她總在后來有意無意地回想一些年少往事時這樣子對自己說,她總是知道自己并不勇敢。她知道自己從來都害怕面對媽媽的憤怒和凌厲的眼神。
天旋地轉(zhuǎn)。她一直墜落、墜落、下面是沒有盡頭的黑暗。在視線消失之前,一雙閃爍著光亮的雙眼,璀璨宛若星辰,點亮了世界;一雙手溫柔地搭在額頭上,傳來的溫度讓她心安。于是她閉上雙眼,在一個臂彎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