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陽留下一本素描本。捏在手里，溫度很暖。

安安，故事未完待續。如果他來，就是結局。筆記本的扉頁上只有這兩句話。字跡清秀，如人一樣。

林曉曉好奇的湊了過來，問這是什么。

楊安安玩性又起，索性藏在身后，笑瞇瞇地說，想知道啊？我偏偏不告訴你。楊安安的眼睛生得明亮，一笑起來就像盛著一個太陽，讓人忍不住靠近。

林曉曉咕噥著，誰稀罕要看。雖然這樣說，可是一看到楊安安撤下防備就手快地搶了過來，得意搖搖晃晃，跑上樓去了。

楊安安忍不住彎下腰大笑起來，只是笑著笑著，眼里就滾出淚。這樣的場景真熟悉。她十七歲時最喜歡跟離搶書看，每每搶到手，總會得意晃一晃，然后躲進房間，看完了藏起來就是不給離看。

離總是好脾氣的縱容她。結果慣得她養出一堆的小性子。人見她就說，完完全全還是個大孩子，被誰寵出來的。

可是現在呢，再也沒有人如他那樣嬌縱她所有的小性子。壞脾氣上來時，也不會有人如他一樣，扮成她最喜歡的湯姆貓來逗她哈哈大笑。

再也不會有了。

楊安安不告而別，走得寂靜，半點聲響都沒有。只剩下沾著未干墨跡的宣紙一角被硯臺鎮住，另一角被灌進來的風吹得呼啦啦作響。

林曉曉捏著溫陽留下的素描本，走下樓時，看到的就是這樣滿室空蕩的寂靜。

宣紙上，斗大的字歪歪扭扭，全部都是相同的一個字，藍。

盡管離為她癡守多年，甚至連命都葬送，楊安安都不愛他。林曉曉捏緊手中素描本，想起離那張溫和好看的臉，只覺哀涼。愛至如此，卻連一點憐憫的假裝愛上都未曾得到，何其卑微。

時間如點滴一點一點慢慢流走，春天終于過去，桃花敗落一地。溫陽沒有回來，楊安安也無蹤跡。

閑暇里，她翻開那些散發沉沉墨香的書，發現好多書的作者都是她從未看過甚至連聽都沒有聽過的，可寫出來的文字卻美得讓人沉醉。而故事，平淡里微起波瀾，愛到最后，已是千帆過盡。

這樣的日子過得清淡如水，幾乎讓林曉曉差點以為這漫長一生以至暮年。

直到四月的某天黃昏。楊安安一臉倦容地回來了。她不發一語，洗了澡，抱著被子就沉沉睡了過去。這一睡，睡到第二天的下午。

醒來后，倚著窗邊，發了很久的呆，然后才轉過頭對上林曉曉的目光，微笑著說，曉曉，我回來了。

她的笑明明看起來一如往常的絢燦，可林曉曉怎么看都覺得失了些什么。一直到后來，她才恍然透悟，那樣的笑容是完完全全絕望的自嘲。

楊安安沒有說她離開去了哪里，林曉曉也沒有問。

直到后來在某個晨曦里，林曉曉聽到楊安安迎著燦爛朝陽，半瞇著眼，慵懶得彷如一只貓，輕輕地說了一句，再不會有了。

她張嘴想問什么再不會有了，可是楊安安已經一腳跨出去，消失門檻處。怔仲間，她看見，一個清俊男子走了進來，逆光表情模糊。

她尚未問來意，就聽他說我找溫陽。聲音出奇溫和，與清冷氣質實在不符。

溫陽不在了。抱著一摞宣紙的楊安安站在門口，淡淡說，但是她有留下東西，應該就是留給你的。

林曉曉轉身，上樓拿下那本牛皮米色素描本，遞給了男子。

男子捏著素描本，節骨分明的手指輕輕撫著封面上那只黑色的小貓，神色微露悵然。

楊安安一步步走來，陽光在她發梢上撒野，跳出一圈圈光影。她仍舊那樣不咸不淡地語氣，你可以留下等她，她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