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晨曦柔光像窗簾一樣，呼啦一下，將整節車廂映得暖暖昏黃。

醒來的人，揉著惺忪睡眼，看著一朝如血晨夕，緩慢露出整個輪廓來，倏然將世界照得透亮。連那些生了霉的角落，都漏了光進去。

未醒的人，浸著一臉朝陽柔光，在顛簸里，繼續未完的夢。也許夢里生花，所以唇角那抹清淺笑意始終熠熠生輝。

顯然，這是一個溫暖且美好得堪比臺灣文藝片的早晨。

季嵐和短發女生屬于醒來的人這一類。

短發女生抬了抬仍帶困卷的眼，沖季嵐微微一笑，算是打了聲招呼。

也許是前一天太過鬧騰，溫璃此刻尚陷在夢里，頭微微一歪，不偏不倚地靠在季嵐肩上。不知有夢與否，睡容依然恬淡。

早晨的溫度偏涼，季嵐看著溫璃半晌，右手扯出一件淺藍色外套，披在溫璃身上，掖好，將她嬌小身體裹得嚴實。

他的動作輕得生怕驚醒了溫璃。

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的短發女生，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然后沖季嵐促狹一笑，那樣子像在笑他終于不與女朋友鬧別扭了。

這時候，要解釋只會被誤解為鬧別扭之后的正常反應，反而越描越黑。

季嵐心里一嘆，低頭看了看溫璃，然后微抬目光，看著窗外山水悉數倒退，心里忽然生出一絲恍然來。

眼前暖陽斜伊人的場景像是一場夢，美好得太不真實。

并且，很短暫。

溫璃醒來時，日頭已上三竿。她坐窗邊的位置，被曬得周身發暖，意識尚未完全清晰，手已經先一步推掉了身上蓋著的外套。

“好熱。”剛醒來的溫璃，呢喃一聲，模樣甚是嬌俏。

見到她醒來，季嵐伸手推了推她，左邊肩膀已被她枕得酸痛，該是時候解放了。

怎奈溫璃橫他一眼，岔岔地低聲道，“小氣鬼，靠一下都不給。”

語調雖低，但有意將音量稍微提高了些，連旁邊的短發女生都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季嵐默然看一眼溫璃，聰明地沉默。

“當女生蠻不講理或者胡攪蠻纏的時候，最佳的應付方法是沉默。”這句話是楊安安鄭重其事地告訴他的。雖然他并不知道楊安安告訴他這句話的目的是為了防止他與那些韌勁十足的女生來回糾纏，就糾纏出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來。

但是事實又一次證明，古靈精怪的楊安安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竟然知道他會遇上溫璃這樣應該能算是蠻不講理的女生，早早就告訴他應對方法。

車在這時適時地停下來，短發女生向外望了望，然后對季嵐溫璃兩人露出帶有梨渦的笑臉，說，“我到站了，再見。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啊。”

然后拎起一個黑色的米奇背包，穿過走道，微駝的背影很纖瘦。

季嵐到底是忍住了對短發女生辯白，他與溫璃并非是情侶的這一事實。

算了，就當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反正無傷大雅。季嵐皺了皺眉頭。

只是有時候，往往一句無心的話，會在日后成真。

當時的季嵐沒有想到，女生這一句“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竟然在時過四個春秋后，一語成讖。

當時的溫璃只是沖那女生的背影笑了笑，嘻嘻哈哈的樣子很像楊安安。

“你看，連路人甲都知道以后我們要終成眷侶的。”溫璃說，“所以，你就別試圖把我推離。”

她撐著腮，一半臉陷在窗簾投落的陰影里，神情看得不真切，笑意卻明媚得讓季嵐忽生悸動。

心里某處像是被羽毛輕拂而過，微微帶著癢意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