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若愛成癡(十三)
- 執染經年血染花
- 浴依
- 2617字
- 2013-03-19 11:07:31
“所以,嫁給我吧…”靠上前,沐寒拉起墨語殤的手再一次說得深情真切。口吻就好像是他拖欠了她許久的承諾。
倏地,一陣疾風在寧靜中襲過,吹散了地上的憫憫雪花,也吹散了兩人蒼涼的發。
墨語殤仰頭,定定的看著沐寒,心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陳雜哀傷。好似是她終于等到了她所期待已久的。而等到之時,仿似喚醒了她內心沉寂久遠的痛。并被不停攪動著,攪得她在無聲中模糊了眼,終至傾然淚下。
拭一拭臉龐淚水,墨語殤攤開手掌,看著掌中那不明原因的濕潤,啞然怔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且哭的這么殤痛不已。她也不曉得是跌落了哪里一般,一刻茫然,一刻心痛若絞。
猛的,墨語殤被沐寒擁入懷中。抱得是那么緊,那么深。就好像他抱著的是他此生最為疼惜的珍貴。
“別哭…別哭…”沐寒聲音微微顫抖,道的是抑制不住的哽咽。
于是乎,饒饒漫漫的風雪中,是看得見的兩人相擁相抱。卻不是該有的撼天動地的深情繾綣,也不是難舍難分,不離不棄的纏纏綿綿。就只是她被他抱著,在那兒蒼白的沒有緣由的不斷哭泣。而他,胸口隨著她的聲聲抽泣,滴滴淚落而陣陣焮痛,而流血不止。
當一道女子清幽的哼唱,從下界油然升起。墨語殤在恍然哭泣中被驚醒了魂魄。她詫然不知所措,不明所以的掙脫了沐寒的懷抱,她不明白自己怎就失了態?思索琢磨一小番,她認定是沐寒身上與生俱來的傷悲傷痛,才惹得她淚沾了衣裳。她不好意思的自嘆自己的多愁怎么就那么善感!她不解自己平日里不是個愛哭的人,怎么眼淚就這么不爭氣?今兒是,一萬多年前也是。
抖落抖落衣衫,沐寒神無波瀾,是好似什么都沒發生過般的寧定冷著,方才隱匿在眉眼間的哀涼蒼糾,也不知何時如消散的云煙般,無蹤無際。
是突來的寂靜默然。讓沉浸在自我糾結的墨語殤不知該說什么,方能緩解此時的尷尬。她只能看著沐寒,一邊擦去臉上還未干卻的淚水,一面露出一小排排的牙齒干笑不已。
然沐寒看著她,笑得沒她那般窘迫,而是從容下的冰宇溫婉。他轉頭看著云端下那聲音的源頭,笑道:“你不想下去看看?”
墨語殤伸出脖子,同看看那翻卷厚重的云層,心有忌憚道:“想…但我下不去…”純粹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話音剛落,墨語殤猝不及防的只覺腳下一空。回過神時,已在沐寒冷暖并存的懷中。再一轉眼,便到了落絕蒙塵的哀苦人間。
擺在眼前的,是一道極為壯觀的冰雪枯榮,浩瀚水載的冰河瀑布。就見那瀑布頂端,浮在水上面的大塊大塊冰坨,被水沖刷而下,落在被水覆蓋的冰面上,深深的砸了個窟窿,水濺揚花肆高起后,又漸漸浮出水面,隨波逐流,飄向不知盡頭是何的遠方。
再看那瀑布上面,是金色燦爛,耀眼輝煌的,直通繁盛的北極中天的擎天柱。女子哀婉的哼唱,便從柱子下邊緩緩而來,散在冰雪迷霧之中。
一個縱身飛上,墨語殤落在女子側面。
墨語殤認得她,她是肖青茗。可這個肖青茗卻不是當初她所見的那個肖青茗。她比人樣時多了兩只白絨的耳朵,雪白的衣服后邊一根狐貍尾巴輕輕搖擺。眸子雖如同玲瓏剔透的琉璃般盈盈潤潤,卻少了它人樣時候的生氣。她臉上曾經的羞澀嬌然也蕩然無存,與之替代的是幾分死寂。
當一歌終了,坐在冰階上的肖青茗輕勾嘴角,笑得如癡如幻:“他曾說過我的聲音很美…”再笑一抹凄然絕意,她慘白的雙手捂上若死如灰的臉,輕聲抽泣。只是不一會兒,淚水便從指間源源不斷的泌出流淌,未等落地便凝結成冰:“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我不應該提那種要求的,我不應該的…”哭泣聲愈來愈烈:“他并不愛我,都是我逼他的…都是我…是我…”
肖青茗與莫子崖第二次相遇是五百年前,莫子崖再次途徑洪山時。踏著白雪,他記得清晰,曾經他在這里遇見了一只狐貍,他也記得他為她搭建過一間小木屋。
朦朧的眼間浮現兩只白白的耳朵,還有那時不時騷動的爪子。惹得莫子崖不自覺的發笑。他朝山腳下木屋的方向望去,意料之外的,木屋竟升起了冉冉炊煙。
推開那經過五百年腐朽的欄桿,那隨之而起的,磨耳的吱呀吱呀聲,時刻都警告著觸碰它的人,它即將支離破碎。
倏地,一抹白影掠過。莫子崖剛想叱喝:“何方妖孽!”可話只吐出了前兩個字,后兩個字果斷胎死腹中。因那影子不由分說的便撲在他懷中,且道的相當歡喜:“我等了五百年…可算等到你了…”口吻中帶著幾分俏皮與撒嬌之意。
不明所以的莫子崖定神而看。眼前的一身淺白雖說素雅,但穿在她身上著實不算嫻靜,反而帶著狡黠的意味。就看那兩只耳朵小小抖動,瘙癢得莫子崖當即一個噴嚏。
肖青茗蹭的一下躲得甚遠,嗔怒:“莫子崖,你誠心的是不是?”一邊說著,一邊擦著頭頂的口水。
看著肖青茗,莫子崖不確定的問:“肖…青茗?”
肖青茗憤憤然:“除了我還能是誰?”
瀑布引起的雨雪紛紛,格外冰冷。沉溺在回憶中的肖青茗眼若空洞:“他說他是仙,我是妖,我們注定殊途陌路???”
墨語殤一語不發,靜聽猶似話本中的哀感頑艷的夙殤。
肖青茗的淚水依舊如決堤山河:“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但我僅是要他給我人間的一世纏綿…那之后我便對他不做糾纏…僅此而已…為什么…為什么會是現在這樣了呢?”她轉頭看著墨語殤尋求答案:“為什么啊?”淚水洗盡了面,凍結了容顏。
墨語殤啞然,看著肖青茗的眼無言以對。那雙零落的眸子里,墨語殤仿佛看見了兩人當初的糾葛紛紛。
她在身后追逐,不知疲倦。他在前方趕路,不辭辛苦。
她追上他,跟他要執子之手與之偕老的一句承諾,哪怕虛假的隨口一應也好。
可他默然許久,最終只說了句:“我是仙…”言外透著恨,恨他自己為何不是妖?
而當局者迷的她卻聽不出分毫。就見她退讓懇求:“同我轉世,陪我在凡間走上一世百年…百年過后…我絕不糾纏!”原本當是高潔純華,容不得摻雜絲毫雜質的愛,奢侈得讓她不顧尊嚴的祈求,哀求。
他不看她,道得不猶豫:“好!”
那一刻,她不是該有的歡喜。那一雙美婉的眸子頃刻失了光彩,她垂瞼苦笑:“你就這么急著跟我撇清關系么?”能夠清晰的看見,血是如何在她心中流淌成河川。
“如果一切能重來…我寧愿我們陌路殊途…”
這是墨語殤與沐寒離開前,肖青茗的最后一語囈然。
回北極中天的路上,墨語殤嗟嘆:“莫子崖明知結果…卻還是答應了肖青茗…何苦呢…”天界的天規肖青茗或許不知,可莫子崖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沐寒仰頭悵惘:“他不能給她天長地久,攜手同行的承諾,除了這樣他又能怎樣?”瀑布的冰水迷霧濕了他的發,凍了他的眉。
墨語殤顰眉而問:“即便萬劫不復?”即便一個在天牢之中生不如死,一個在悔恨中殤痛連連。即便一個天,一個地,相愛不能相見的癡癡相守…
沐寒道一句慘愁清長:“即便…萬劫不復…”
墨語殤沒有期待的問:“那么你呢?你也是么?”
沐寒潭眸觀瞻前方,無言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