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倘若可以，你寧愿忘記…不然，你怕你會恨我…”

“你可知…我寧愿你恨我…也不想你忘記…”

“你總說我殘忍…但那時…在忘記與死亡之間逼我抉擇的你…又何嘗不是殘忍的…”

昏昏沉睡的墨語殤，耳畔響起的，不知是誰的哀婉凄涼，還帶著讓人心疼的無盡悲憫。尤其是當一滴滴溫熱滴在臉上時，她好想起身將那人擁入懷中，好生的安慰一番。奈何，她無力睜開眼，更無力抬起手。

輕輕的，墨語殤只覺得額頭一陣微涼，之后，腦子中就好似有什么東西被掏了般，空空的，空空的，空得莫明酸涼。惹得她在無夢之中，也黯然淚落。朦朧中，她看見一抹白影在床邊蕭瑟。但只是片刻，那影子便與某些東西一同在腦中消逝無跡。

睜開眼時，墨語殤首先見著的是阮拾指那張淚流滿面的大臉。嚇得她一驚：“阮拾指，你哭甚？是你要死了，還是我要死了？”

見墨語殤醒了，阮拾指大喜。哭腔道：“語殤，你總算醒了！”她一下子抱住墨語殤，抱的相當緊之又緊，就好似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

用力推開阮拾指，墨語殤道：“我又沒死，當然會醒！”她只覺得阮拾指此刻有些些莫名其妙，也有些不可理喻。怎著，她睡一覺便就踏進鬼門關了么？這玩笑，她不覺得好笑，也不甚喜歡！她狠瞟一眼阮拾指后，因覺得口渴，便下床倒水喝。但剛一起身，卻看見門廊邊上站著一個人。

那人一襲幽幽白衣，好似幻畫般虛渺如煙，讓人著實只有遙望的份兒。就見他寧靜不做語，僅是仰著頭，好似在看天，又好似僅僅只是看著那虛無的空氣。偶爾，他輕輕動一動胳膊，便讓那袖風惹盡了塵，沾滿了埃，透心的涼。

驚訝的看著沐寒，墨語殤一把揪過阮拾指，低聲問：“他怎么會在？”

阮拾指頓時臉上好一片詫然與難以置信：“你…不記得了？？”

墨語殤茫然不知，她只覺得今日的阮拾指頗為怪異。要說是在嬉皮鬧笑，卻比平日里瞎鬧時真上那么幾真。要說是在做戲，她又說不出哪里是假的。

看墨語殤那不甚迷茫，阮拾指獨嘆：罷了罷了，不記得也好，不記得也好！她就覺得，若是那時莫邪神鏡帶給墨語殤是無與倫比的痛，那么此刻，她若忘記了也好。

愁容轉作笑面，阮拾指湊上前：“他是來找你的！”在湊一湊，她突然笑得有點邪性：“妹妹用了什么手段，讓人家來主動找你啊？得空時，傳授姐姐兩招！”

“哪里有手段？是妹妹我風姿不可擋，桃花自然來！”墨語殤胸膛挺起，挑眉弄眼。

通常這時候，阮拾指少不了的拆臺：“妹妹的風姿…我是沒見著，騷姿倒是…”語意未盡，并從上到下掃兩掃墨語殤。

頓時口虧，墨語殤霎狠的眸子，先是丟給阮拾指兩把刀子，然后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妹妹我會桃花去了！”蹦蹦噠噠的跑到沐寒眼前兒，微微收斂那恣意的容：“你…找我有事？”

墨語殤的心中不停的顫抖，心虛的沒底兒。她覺得沐寒定是為那日的吻，前來討說辭的。就見她低頭不看沐寒，甚至連偷瞄都不敢。方才在阮拾指那兒雄赳赳昂昂的模樣，著實跌了個地份兒。那雙雖不粗糙，但也不算美觀的爪子一個勁兒的揪巴著衣襟，以張顯她此刻不安定的心。可不安定又奈何？她只有硬著頭皮，靜靜等待沐寒，或質問，或斥責，或怒罵之類的言詞。

余光中，墨語殤見沐寒抬起手。難不成不是動口，是要動手？她不禁下意識的朝后躲，卻還是沒能躲過。

墨語殤以為，這一巴掌真真算是無法躲避，就一閉眼，一橫心，準備硬挺。但出乎意料的，沐寒只是輕輕的拂去她額頭上微微凌亂的頭發。

墨語殤在驚然中睜開眼，有幸得見沐寒淺笑內斂，帶著略微不可一世的柔情。他說：“我想讓你陪我走走…”

于是。

千里冰霜，萬里飄雪。蒼白的路面上，凹凸不平的露出幾處被凍得硬邦邦的黃土。踩起來，著實硌得慌。那些松動的雪花，偶爾會被風卷起，在半腰處默然散開。

墨語殤靜靜的跟在沐寒身后，低頭不敢語。僅是低頭看著紛矮的雪花，在視線中無聲飛起，又在視線外無聲落定。

“嫁給我，如何？”突然，沐寒停下步伐說。

墨語殤抬起頭，驚訝的看著，日光下的沐寒轉身，帶著那前所未有過的，如旋菱花般的冠絕泠然的笑顏。隱含在彎眼中的繾綣真切流露，讓墨語殤覺得，他不是在說假。

“為什么？”即便不是假的，可太過突然，使得墨語殤不得不問上那么一嘴。因為，不是聽旁人說的，完完全是墨語殤自己多年來作損而積累的經驗。好事來得突然終成悲。

“你不想嫁我？”墨語殤發問，沐寒反問。

挑一挑眉，墨語殤倒也直言不諱：“想嫁，但為什么？”

沐寒輕笑，笑得幽然零落：“三萬多年前，你還在娘胎時我便同你爹許下了這門親事。如今你已長成，我也是時候兌現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