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萬事皆逐東流去
- 天書傳奇
- 海東燕英
- 5030字
- 2013-02-19 15:54:19
昔時流水至今流,萬事皆逐東流去。
此水東流無盡期,水聲還似舊來時。
話說李白問張九齡:莫非我父親也是武后的一名酷吏?張九齡搖搖頭,說不是。若你父親是周興之輩,上官昭容不殺你已是萬幸,那還讓我來保護你?你想:你的啟蒙老師是宗楚客,你的劍術老師是裴旻,東魯吳筠不遠千里來和你攀交,桐柏宮司馬承禎對你愛護有加,這些人哪個不是正人君子?哪個會為權勢折腰?張九齡的一席話,說的李白直點頭。
“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在所有知道四哥父親的人中,都能扯上關系、連成一條線,但唯有一人除外,這就是宋州刺史房先忠。他一個宋州刺史,怎么會攀上四哥的父親呢?”天寶問張九齡。
張九齡想了半天,搖搖頭,說不知道。
“那這房先忠是什么人?”李白問。
“這房先忠是太宗朝開國宰相房玄齡的遠房侄子。父親房仁裕,文武兼備。隋末唐初先投入王世充軍,房玄齡得知后,寫信讓他投靠太宗皇帝。房仁裕遵從堂兄的建議,與裴仁基等背叛王世充,投靠到太宗麾下。后來累遷潾州刺史、陜州刺史、揚州長史、司衛正卿、左領軍大將軍、衛尉卿贈兵部尚書;房仁裕于貞觀末年在陜州刺史任上曾以黃河清奏聞,并由長孫無忌上《賀河清表》。永徽四年睦州女巫陳碩真聚眾造反,一度占領睦州的潛縣,氣焰極盛。高宗皇帝令房仁裕率兵南攻,授房仁裕為兵部尚書。房仁裕不負高宗皇帝厚望,馬到成功,平復睦州叛亂。顯慶年間房仁裕亡故,乾封二年,陪葬昭陵。房先忠兄弟六人:大哥房先禮、二哥房先質、三哥房先孝、五弟房先恭、六弟房先慎。房先忠有兩子兩女:長子房渙;長女房靜;次子房丞琳;次女房丞俠。長女房靜于高宗上元元年三月,聘為雍王李賢妃。上元二年夏,太子李弘暴斃,李賢繼立為太子,房妃也隨夫升為太子妃。調露二年,李賢因私藏皂甲,被以逆謀問罪,廢為庶人,房妃與其兒女也同降為庶人。開耀元年,房妃隨李賢貶往巴州。文明元年二月二十七日,李賢被酷吏丘神勣逼命,自殺身亡;四月追贈雍王,就地下葬;房妃雖然恢復了雍王妃的身份,但仍被留置在巴州,數年后才得以回京。房妃與兒女們回京后,隨即被幽入禁中,兒女們并賜武姓。武周圣歷年間,武后迎回廬陵王李顯為太子,房妃與相王旦分別領兒女出禁中。睿宗景云二年五月,房妃薨,追復太子妃位,謚曰靖,與李賢一同陪葬于乾陵。景龍年間,房先忠去世,由次子房丞琳繼承爵位,繼任宋州刺史。長子房渙、次女房丞俠下落不明。”張九齡說。
“在龍泉寺,伯父文思禪師說,在迎接你父親的人當中,有房先忠的六弟房先慎。莫非本來是房先忠去迎接你的父親,可他當時有事走不開,便讓他六弟去了。”天寶說。
“可能是吧。可蹊蹺的是,中宗年間,房先忠就莫名其妙地死了。當時正值太子李重俊和宰相武三思關系劍拔弩張的時候,不久就發生了景龍叛亂。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還有第三件事:就是無論你的身世如何,你只能做宰相,不能做皇帝。這是上官昭容再三叮囑的。”張九齡說。
“做皇帝?”李白、天寶聽張九齡說完,驚出一身雞皮疙瘩。李白再無瀟灑豪情,嘴哆嗦著問:“相國,這,這,這怎么說?這可是殺頭之罪啊!”
“昭容原話就是這樣。當時我和你一樣,可昭容面容平靜,只是搖頭嘆氣。我問她這句話如何解?她說了這樣一句箴言:漁陽鼙鼓過潼關,此日君王幸劍山。木易若逢山下鬼,定于此處葬金環。”張九齡說。
“這是什么意思?”李白問。
“不知道。應該是天書中的一句話。”張九齡說著,瞟了天寶一眼。天寶頓時有些不自然,連忙說:“在越州太和坊,程元振曾問過我一首詩是這樣的:楊花飛,蜀道難。截斷竹簫方見日,更無一吏乃平安。讓我解給他聽。我信口說這是天書中的話,不能解。他就把我關起來了。”
“是的,這首詩在越州五弟告訴過我,我也解不開。莫非這兩首說的是同一件事?”李白問。
張九齡沉思片刻,搖搖頭,說:“好了,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這些。你要好好把握,不要負了那些為你死去的人。”
“李白眼下頭里蒙蒙的,接下來如何做,還望老相國明示!”李白懇求道。
“太子薨了,龍頭寺毀了,我和上官昭容處心積慮積攢起來的這點家當全沒了。出去以后,你先把這些人召集起來。每人發一筆銀子,有傷的多發點,沒傷的少發點;讓他們先回去把家安頓好,然后去塞外從軍;不愿從軍的,回州里、縣里,先做個捕快也可以。等你為相以后,再酌情重用他們。然后你抓緊去天臺山,尋找司馬真人和一行禪師。如果我估計的沒錯,你離開天臺山不久,他們兩個就先后謝世了。但即便是這樣,在臨終前,他們也會給你留下只言片語。接下來你按他們說的去做就行了。”張九齡說。
“他們也是因為我謝世的嗎?”李白問。
“不是的,不是的。世外高人,生死之事,早看開了。生是過路客,死是長歸家。”張九齡凄慘地笑笑,說完,便要站起來。李白、天寶忙將他攙扶起來。來到洞口,天寶先鉆了出去。阿蠻見天寶出來,忙過來幫他把張九齡拉了出來。李白出來,背起張九齡向龍頭寺而來。
來到龍頭寺。鮮于仲通正領著眾人在掩埋尸體。天寶發現,十三太保中的薛嵩、嚴武、高秀巖、蔡雄、韋量、武諤、何昌浩、陸調已經回來,雖身上血跡斑斑,但依然在楊釗藏身的地方,用鐵鍬在挖坑;王昌齡、楊釗領著眾僧人將尸體清理好、用未燒盡的門板將尸體抬了出來;武當十二嬌分成幾組一邊哭著,一邊將尸體掩埋。張九齡堅持著從李白的背上溜下來,邁著堅定的步伐走了過來。鮮于仲通和公孫大娘迎了上來。
“嗯,山清水秀,風清月明,太子應該喜歡。”張九齡說。鮮于仲通告訴他尸體很快就掩埋好了,要不要在墳前立碑?張九齡突然笑了,說:“自君之出矣,不復理殘機。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死都死了,何須再讓后人擾他的清修。李仙人,讓我再聽一首你的大作吧!”
“李陵沒胡沙,蘇武還漢家。迢迢五原關,朔雪亂邊花。一去隔絕國,思歸但長嗟。鴻雁向西北,因書報天涯。”
“好,鴻雁向西北,因書報天涯。眾位的生死命運我都托付給了李仙人。以后你們都應像對待太子一樣,對待李仙人。李仙人,接下來我們怎么做,你下令吧!”張九齡似乎是對李白說的,但目光卻掃視著眾人。
鮮于仲通抱拳向李白行禮,說:“愿聽李仙人號令!”薛嵩及八太保、楊釗及眾僧人齊抱拳行禮,大聲道:“愿遵從李仙人號令!”
李白雖胸懷大志,但畢竟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效忠宣誓,心里不免有些緊張。遲疑一會,大聲道:“太子薨了,眼下第一要緊的事,就是保護好相國的安全。仇敵未除,龍頭寺不宜修復。眾位兄弟由鮮于掌門率領,先到戴山我的故居暫住;對于死去的兄弟,由鮮于掌門負責,每家先送一筆銀兩去,不要讓他們的家人傷人又傷心;薛嵩、嚴武、高秀巖、蔡雄、韋量、武諤、何昌浩、陸調八兄弟跟隨相國身邊,一切聽從相國的安排。”
眾人齊聲應諾。將尸體掩埋完畢,一行人下山來到距龍頭山三十里地的丹陽城,城內最大的酒坊名叫芙蓉樓,楊釗安排一行人暫且住下。坊小人多,大家也不再講究,好歹吃了點東西,洗漱一下,換了衣服。楊釗顧不得吃飯歇息,已到集市,買了輛馬車來,供張九齡乘用。李白、公孫大娘、鮮于仲通、天寶、王昌齡送張九齡出來,李白、王昌齡將張九齡扶上車,再三叮囑薛嵩、嚴武等人路上小心,依依不舍地和張九齡告別。回到大堂,鮮于仲通率弟子向李白行跪拜禮。這次龍頭派幾乎全軍覆沒,目前趕回來的弟子僅有十幾人,好在龍頭七雄全趕了回來。鮮于仲通向李白一一介紹:大弟子杜乾運,豎眉直須,滿臉橫肉;二弟子竇華,眼似銅鈴,眉呈八字;三弟子楊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四弟子鄭昂,身材瘦長,臉色焦黃;五弟子范宣,眉清目秀,玉面書生;六弟子韋子春,方口圓臉,身材高大;七弟子崔宗之,皮膚白皙如玉,兩眼細長如蛇。李白忙讓大家起來,說都是兄弟,無貴賤之分,以后千萬別行此大禮。鮮于仲通等這才起來。
李白告訴鮮于仲通,自己小時候在戴山大匡山的房子,現在由族叔李陽冰居住。他們可先去和李陽冰會合,在那里等候他。鮮于仲通應諾著,率領眾弟子和天寶、公孫大娘辭別,向戴山而去。眾人走后,李白向公孫大娘建議,在這里暫住一夜,明早再趕往江陵。公孫大娘同意。晚上,李白、天寶、王昌齡、公孫大娘在一起喝酒,阿蠻及武當十二嬌匆匆吃完飯,便回房歇息去了。一邊喝酒,李白一邊向天寶講述分別后的經過。
原來張九齡一行出襄陽奔江陵而來。張九齡以為行跡已經暴露,便不再顧忌。一路上和李瑛、李瑤、李琚、李白猜拳喝酒、唱詩對聯,好不自在。這一日到了江陵,見江邊有一鹡鸰酒坊,便住了下來。此鹡鸰酒坊就是三十多年前毀于大火的那家酒坊。后來主人在原來的舊址上重新翻蓋,酒坊更加氣派。一行人還未來得及歇息,一名叫花子送來一張紙條。張九齡展開一看,上面書寫兩字:快走!字體極熟,似乎是上官昭容的手書,但又隱隱不像。但事態緊急,來不及細想寫信人是誰,忙將信交予太子。李瑛一看,大吃一驚,忙招呼人快走。走出鹡鸰酒坊,外面平靜如初。但張九齡隱隱感到空氣中透著一股殺氣,便秘密安排孫孝哲火速回武當山,讓天寶速來救援。誰知孫孝哲一去如泥牛入海,再無消息。張九齡又安排蔡雄晝夜兼程,先到龍頭山報信,令鮮于仲通派人下山接應。于是一行人向龍頭山奔來。一路上,雖然大家神情慌張,再無瀟灑之氣,但也沒有遇到很大阻隔。鮮于仲通親帶杜乾運、竇華、楊釗趕來,大家才松了一口氣,盼望著天寶帶武當十二嬌來,可一直到龍頭山下,也沒有盼到。李瑛向張九齡訴說,為了天書,幾次對天寶無理,這次他是無論如何不肯來相救的。李白卻不贊同。說自己這個五弟,年齡雖小,但有一副俠肝義膽。別說你得罪他,就是和他結了仇怨,你遇難時向他求救,他也會義不容辭地趕來。于是便讓王昌齡再上武當山,讓天寶速來救援。
一行人進了龍頭寺,緊張的心總算松弛下來。張九齡一邊喝酒,一邊端詳著字條的字跡,確信是上官昭容所寫,心情不由高興起來。就在這時,外面大亂。只聽寺外有人大聲喊道:寺里的人聽了!奉命捉拿欽犯李瑛,李琚!李瑤!與眾人無關!有誰將欽犯交出來,我主重重有賞!鮮于仲通剛要起身出去,就聽三弟子楊釗大聲回答到:這里是佛門凈地,絕不窩藏欽犯!各位軍爺若不相信,請進寺搜查!
“這個楊釗是個人才啊!可托付大事。”張九齡贊嘆地對李白說。
“我也覺得他的回答非常得體。太子三人是死過的人,所以朝廷不會再下旨通緝他,也就談不是欽犯。讓敵人進來,我們可憑借地形熟悉與他們決戰,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占全了,可穩操勝券。就不知敵人上不上他的當。”李白說。
張九齡點點頭,說:“仲通,接下來一定是一場惡戰。上官昭容會不會再幫我們,只有神鬼知道。太子、光王、鄂王我就交給你了,你要保護好他們的安全。”
鮮于仲通慌忙站起來,說:“十三太保和龍頭七雄全力保護太子如何?”
張九齡搖搖頭說:“不!待會打斗起來,十三太保殺出重圍,不可戀戰,向山下跑去;你和楊釗的門下留在寺內不動;其余六雄待敵人追趕十三太保走后,帶領各自門下向山里轉移……”
“這是為什么?”李白問。
“這件事既然驚動上官昭容,必來勢洶洶,不可小覷。十三太保引開一股敵人下山;龍頭六雄再引開一股敵人進山;就算寺外還有埋伏,有你、仲通、楊釗等人,我們也不懼怕了。”張九齡胸有成竹地說。
眾人贊嘆地點頭。李琚喚眾人進來。李瑛把張九齡的安排告訴大家。眾人齊聲應諾。
“二爺,趁楊釗拖延著敵人,我們先下手、突然沖出去。如何?”李歸仁說。
李瑛點點頭,說:“這樣也好。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破釜沉舟。你們十人率先沖出去,打亂他們的部署!”
張九齡、鮮于仲通、李白贊同地點點頭。薛蒿等人抱拳向李瑛、張九齡行禮,寶劍在手,悲壯地沖了出去。十人都是武功高手,幾個縱躍,已到大院中間。可就在這時,寺外亂箭飛來,猶如矢雨。薛蒿等人長劍揮舞,繼續向前沖去。最前面的李歸仁一不小心,被亂箭射中,撲倒在地。其他人顧不得扶他,繼續向前沖去。
鮮于仲通見敵人放箭,忙喚杜乾運過來,讓他組織弟子們射箭還擊。原來龍頭寺弟子平日里不僅修習劍術,而且還習練箭術;寺里備有弓箭。楊釗早令弟子們把弓箭準備好,聽師父下令,便令弟子們弓箭齊發,以助十太保向外沖去。敵人見寺里放箭,頓時有些慌亂。薛蒿等人趁機殺了出去。張九齡見薛蒿等人沖了出去,忙令杜乾運等六雄率弟子殺出去。可就在這時,敵人向廟宇中射來綁有火球的箭,頓時龍頭寺上空流螢飛舞、火星滿天;火箭射中廟宇,廟宇霎時著起火來。張九齡見狀,明白了敵人的惡意。但總不能在寺內等死,便令楊釗令門下弟子繼續向敵人射箭;令其余龍頭寺弟子將李瑛裹在中間,向寺外沖殺出去。一行人剛走出大殿,一支飛箭射來,正中李瑛胸口;李瑛一聲慘叫,撲倒在地……
正是: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