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蕭蕭北風勁
- 天書傳奇
- 海東燕英
- 5063字
- 2013-02-19 15:54:19
憶昔好追涼,故繞池邊樹。
蕭蕭北風勁,撫事煎百慮。
話說李白、司馬承禎來金錢池邊坐下,李白忍不住問司馬承禎:“真人送我藏寶圖,又在這里打造兵器,莫非讓李白造反嗎?”
誰知司馬承禎靜靜地說:“老子說:‘天下神器,不可執之,不可擁之。’所以我不主張你起兵造反,奪取天下,登基稱帝。但你畢竟是太宗的后人,大唐有難,你豈能置之不理?所以從現在起你就要做處置dongluan的準備。保大唐江山,替明皇分憂,你責無旁貸啊!”司馬承禎動情地說。
“老子姓李,太宗姓李,湊巧白也姓李。可李白一介布衣,如何替明皇分憂?”李白疑惑地問。
“難道李仙人真的不想進京求取功名嗎?”司馬承禎問。
“開元十八年,我躊躇滿志進京拜謁宰相張說,誰知遭到了他們父子兩人的羞辱。從此李白發誓不求取功名,只訪道求仙,做一閑云野鶴,在天際間自由放蕩。真人讓我再求功名,不是虎入囚籠、鳥入羅網嗎?”李白有些激動地說。
“當年有人求我照顧你,這些年來確實做得不夠。這次讓你來天臺山,是一行禪師的意思。其實二十年前我們已經知道圖中所畫,乃巴州龍頭山。之所以沒有告訴你,只緣時機沒有成熟。如今明皇一味好道,皇權旁落,李林甫專權,大唐江山危在旦夕,該你出山了!”司馬承禎說。
“是我父母求你嗎?”李白問。
“不是。另有其人。但我不能告訴你。”司馬承禎說。
“父母去世了,阿史德大嬸也死了,吳伯、吳娘、指南兄也死了,前年紫煙又死了,我再去求取功名,有何用處?”李白大聲說道。
“為了伯禽、平陽,為了四十年來那些暗中照顧你的人,更為了你是太宗的后人!”司馬承禎依然冷靜地說。
李白沉默不語,半晌才點點頭。
“你回去后,和榮義馬上去終南山,拜見玉真真人。見到玉真真人后,一切聽從她的安排。”司馬承禎說。
李白點點頭。
不知不覺間在天臺山已住了五天。元丹丘的身體已經康復。于是李白、天寶等人辭別司馬承禎,下山而去。
下的天臺山,依然從白鶴渡口登船,沿剡溪逆流向越州府而來。站在船頭,望著漸漸遠去的天臺山,李白心情沉重。
李白突然問孟浩然:“孟夫子,你說楊素的珍寶真的會藏在龍頭山嗎?”
孟浩然頓時滿臉漲紅,不滿地看了李白一眼,說:“一行禪師的話禪機很深,你要好好體悟,方能參透真諦。”
“什么?楊素的珍寶藏在龍頭山?龍頭山在哪里?”阿蠻湊上來問。
“這龍頭山……”李白已明白了孟浩然的用意,但話一說出,無法收回,只盼天寶、阿蠻沒有聽見。這時見阿蠻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怎么?你打聽清楚了要去取寶嗎?”天寶走上前來,不滿地回了阿蠻一句。阿蠻臉一紅,笑著走開了。
“太白兄,眺望著遠去的天臺山,你真的沒有詩興嗎?”孟浩然趕緊上來打圓場,以免李白尷尬。
李白哈哈哈大笑,吟誦道:“天臺鄰四明,華頂高百越。門標赤城霞,樓棲滄島月。憑高登遠覽,直下見溟渤。云垂大鵬翻,波動巨鰲沒。風潮爭洶涌,神怪何翕忽。觀奇跡無倪,好道心不歇。攀條摘朱實,服藥煉金骨。安得生羽毛,千春臥蓬闕。”
“船家,有酒嗎?如此好詩,豈能沒有美酒相陪?”天寶也高興起來,大聲說。可船上沒酒,船家告訴眾人,船到劉家塢可到岸上買酒。眾人只好作罷。
這時一條大船從上游而來。
“這是一條官船呢!莫不是越州府元大人的船吧?”船家望著來船,高興地說。
“怎么,元大人的船?”元丹丘聽船家說來了艘官船,從船艙中走出來觀看。就在這時大船上突然放箭過來。元丹丘大叫一聲“小心!”便撲在船家身上。李白正站在船尾,孟浩然過去將他撲倒;阿蠻早已把天寶壓在身下。箭如狂風暴雨般飛射過來,射穿了烏篷。
“還不擒賊!”天寶沖阿蠻喊。
阿蠻一笑,箭步躍向船首。大船已經錯開,飛箭直射向船尾。阿蠻縱身躍起,持劍向大船飛去。飛箭即時向她射來。天寶見箭射向阿蠻,從船尾噌地躍出,一招蜻蜓點水,向大船沖去。大船突然升起兩面風帆,疾馳而去。阿蠻眼看追不上,便喊天寶回來。回到船上,見元丹丘左臂中了兩箭,孟浩然背上中了四箭。李白已為兩人包扎好。
“這是些什么人?”李白不由問。
“我知道。那天在關帝廟,就是這幫人射殺李瑛太子的。”天寶說。阿蠻點點頭。
“這么說這幫人不是沖著李仙人、是沖著你來的?”元丹丘問。
天寶點點頭。元丹丘和孟浩然長長地舒口氣。船家勉強將船行到劉家塢。元丹丘賠了船家銀子,重新雇了艘船,日暮時分,回到越州府。
榮義聽說李白回來了,急急忙忙跑出來。董庭蘭緊隨其后,穿著一件嶄新的衣服。
“董大哥成新郎官了!”天寶喊。榮義、董庭蘭頓時羞紅了人臉。
“怎么受傷了?”榮義眼尖,問。
“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蟊賊,中了兩箭。”元丹丘說。
“那快去請郎中!”榮義喊著,董庭蘭答應著跑了出去。一會郎中來到,重新給元丹丘、孟浩然敷藥包扎。眾人匆匆吃點飯,便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榮義要和董庭蘭回嶺南山。李白讓她轉告玉真真人,待孟浩然傷好些后,把他送回襄陽,然后去嶺南山。榮義答應著,和董庭蘭騎馬而去。
這日,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細雨。混天混地,讓人好不愁煩。自從天臺山回來后,李白情緒一直不高。天寶見孟浩然、元丹丘陸續去了李白房間,便和阿蠻也趕了過來。
“這幾天來我想了許多。自從我回到劍南,奇遇不斷:我的啟蒙老師是宗楚客,后來我才知道他是武后的宰相;我的劍法老師是名震天下的少林高僧裴旻;司馬承禎真人曾受中宗、睿宗、明皇三朝皇帝崇敬,可對我畢恭畢敬;一行禪師乃當今真正的世外高人,所接觸者除了真人,就是神仙,甚至連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可對我和顏悅色,親如慈父。我父親乃區區一任城縣尉,怎會驚動這許多名家!”進門來,天寶聽李白一邊嘆氣,一邊對孟浩然、元丹丘說。
“你還記得你的父親和母親嗎?”孟浩然問。
“父母親去世時我已五歲,他們的模樣我依稀記得。父親姓李諱名客。我四歲那年,父母同我、阿史德大嬸、還有吳指南一家從西域碎葉城歸來。歸來后父親捐了個任城縣尉,上任不久就去世了;母親傷心過度,第二年也亡故了。從此我就和阿史德大嬸住在吳伯家,與指南親如兄弟。25歲那年,吳伯讓我和指南外出游學。當我們在洞庭游湖時,來了一群人莫名其妙地圍攻我們。指南為了護我,被這幫人毆打致死。那天你若不及時趕到,恐怕世上早就沒了李白這個人。”李白說。
“浩然長你一旬,今日你我兄弟相稱,自當剖腹相告。其實我早就得到消息,說你由江陵到岳陽,要我沿途保護。也是我過分托大,獨自一人趕往江陵。尋到你后,一路暗中保護,卻幸無事。在岳陽樓聽說你們要去游湖,我便回去喊人,想尾隨于你。等我們趕到時事情卻發生了……”孟浩然說。
“怎么?你早就知道我去岳陽?從江陵就暗中保護我?是誰告訴你的?”李白一聽,大吃一驚,不由提高了嗓音,問孟浩然。天寶、阿蠻、元丹丘不知何事,也圍了過來。
孟浩然一時臉紅,半天才說:“今日實不相瞞,浩然是奉了張九齡張老相國的指示,暗中保護你的。”
“張九齡張老相國?他怎么知道我會去岳陽?”李白似問孟浩然,又似乎是自言自語。因為這次游學,他和吳指南根本就無目的性,簡直就是隨心所欲,想到那就去哪。張九齡遠在京城,怎么會對自己的心思了如指掌?
“我有個生死兄弟,晉陽人,姓王名昌齡字少伯,在張老相國身邊做校書郎,是他來告訴我的。實不相瞞,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李白這個名字。等咱們相見,才知張老相國巨眼不污。”孟浩然說。
“孟夫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太白兄,不瞞你說,那次咱們在嵩山相遇,也是遵照張老相國的指示,讓我暗中保護你。誰知一見你后,羨慕不已,主動顯身,讓張老相國把我臭罵一頓!”說罷,元丹丘笑了起來。
李白沒有笑,只是緊皺眉頭,心里一個勁地問:“張老相國是如何知道我的?他為何如此待我?”
“李仙人,你父親真的是任城縣尉嗎?”天寶突然問。這句問,如同晴天霹靂,劃過眾人的心頭,不由地把目光聚向李白。
“這,這,這……”李白一時語塞,說“那年我雖僅有三歲,當時的情景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們在碎葉城過得快快樂樂,母親教我漢語,有個阿史德大嬸教我蠻語,因為碎葉城蠻人要比漢人多。那一天我、指南和阿史德大嬸從外面玩回來,見父母和吳伯、吳娘非常高興。我問他們為何高興?吳娘對我說:有位朋友為我父親捐了個官,讓他們速速回去。在返回中原的路上,母親讓我記住,父親的名字叫李客,捐的是任城縣尉。回到中原后,我們到了劍南道巴西郡昌明縣劉家伯伯的家中。父親回來不久就趕去上任。不久就傳來父親去世的消息。劉家伯伯就在戴天大匡山為我們購置新宅,不久我們就搬了過去。可沒有半年,母親也去世了……”
“你的父母已經離世,再也不受人間的痛苦了。可我的父母被狐貍追的不知所蹤,真的生不如死啊!”天寶聽李白講他的父母,不由想起來自己的父母,不由哭了起來。
“天寶,沒事的。我母親本領高強,她一定會找到你父母、保護他們的!”阿蠻摟過天寶,動情地說。
“張老相國很快就到荊州,讓我陪你和他相見,說有要事和你協商。他一定知道你父母的情況,到時你親自問他就是。”孟浩然說。
“因為李瑛太子,張老相國被貶為荊州刺史。一代名相竟落到如此地步,真是大唐的悲哀啊!”李白說。
孟浩然的傷稍有好轉,他便勸李白動身,前往荊州。按時間推算,張九齡已到荊州了。李白邀天寶、阿蠻與自己同行。天寶欣然同意。阿蠻只得答應。于是元丹丘安排船只,四人從越州乘船,經揚州向荊州而來。在船上,李白依然悶悶不樂。好在元丹丘在船上已備好酒,李白整日里以酒澆愁。天寶和他說話,他也是前言不搭后語,再沒有往日的瀟灑豪放。這日船到揚州,孟浩然讓船家停船靠岸,拉著李白、天寶到城中喝酒。
城中有一靈韻酒坊生意甚是紅火。四人來到樓上,在靠窗一桌上坐下。伙計殷勤地過來招呼。倒上茶水。孟浩然點了酒菜,伙計吆喝著下去了。
“李仙人,你還在為你的身世發愁嗎?”天寶問。
李白望著天寶,心想:這幾日來,為我的身世整日愁眉不展,卻冷落了天寶。他比我女兒平陽還小,以身陷江湖恩怨的仇殺之中,確實難為了他。相逢就是緣。我何必為了自己惹他不開心?于是哈哈哈大笑。
“天寶兄弟,論年齡你比我女兒平陽還小,但這些日子來咱們甚是投緣。你我二人結拜兄弟如何?”李白說。
天寶見李白高興,不由也高興起來,說:“結拜兄弟可以,但不是咱們二人,而是三人!”
李白一望孟夫子,不由哈哈哈大笑起來,說:“孟夫子,對不起。不是李白不愿與你結為兄弟,而是十五年前早就把你認作兄弟了!”
“既然投緣,那就不能咱三人結拜。我早結拜了兩位生死兄弟,論人品、論才能,都在浩然之上。今日里咱們五人結拜如何?”孟浩然說。
“當然可以。他們兩人的生辰你可知道?”李白問。
“我生在垂拱五年;昌齡生在載初元年;魔詰生在圣元二年。”孟浩然說。
“我生在長安元年。”李白說。
“我生在開元19年。”天寶說。李白、孟浩然、阿蠻哈哈哈大笑起來。
“再叫一聲孟夫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哥,昌齡是二哥,魔詰是三哥,我為四哥,天寶就是五弟。”李白說。
伙計把酒菜端來,四人一展愁容,盡情地喝了起來。
“今日咱們結拜兄弟,阿蠻是五弟的媳婦,也不是外人。咱們來聯句如何?”李白提議。天寶自然應和。
孟浩然:仙人登飲處,因石為洼尊。李白:人事歲年改,峴山今古存。天寶:榛蕪掩前跡,苔蘚馀舊痕。阿蠻:叔子尚遺德,山公此回軒。孟浩然:維舟陪高興,感昔情彌敦。李白:藹藹賢哲事,依依離別言。天寶:嶇嶔橫道周,迢遞連山根。阿蠻:馀烈曖林野,眾芳揖蘭蓀。孟浩然:德暉映巖足,勝賞延高原。李白:遠水明匹練,因晴見吳門。天寶:陪游追盛美,揆德欣討論。阿蠻:器有成形用,功資造化元。孟浩然:流霞方泔淡,別鶴遽翩翻。李白:舊規傾逸賞,新興麗初暾。天寶:醉后接地倒,歸時騶騎喧。阿蠻:遲回向遺跡,離別益傷魂。孟浩然:覽事古興屬,送人歸思繁。李白:懷賢久徂謝,贈遠空攀援。天寶:八座欽懿躅,高名播乾抻。阿蠻:松深引閑步,葛弱供險捫。孟浩然:花氣酒中馥,云華衣上屯。李白:森沈列湖樹,牢落望效園。天寶:白日半巖岫,清風滿丘樊。阿蠻:旌麾間翠幄,簫鼓來朱轓.孟浩然:閑路躡云影,清心澄水源。李白:萍連浦中嶼,竹繞山下村。天寶:景落全溪暗,煙凝半嶺昏。阿蠻:去日往如復,換年涼代溫。
…………
四人喝的正酣,一位道姑走了進來。來到他們桌前,問:“你們可是去荊州嗎?”
天寶抬頭一看,只見她清秀絕俗,容色照人,實是一個絕麗的美人。她還只十六七歲年紀,身形婀娜,雖裹在一襲寬大緇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態。手中握著一把長劍,背上背著一張弓箭,顯得不倫不類。
“小師傅,你如何得知我們要去荊州?”孟浩然警覺地問道姑。
“我是武當山的,名叫雨澤。師父派我下山辦事。你們能捎我一程嗎?”雨澤問。
“美人美人兮歸去來,莫作朝云暮雨兮飛陽臺。和我們一起走吧!你喝酒嗎?”李白說。
正是:賴知禾黍收,已覺糟床注。
如今足斟酌,且用慰遲暮。
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