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五云在峴山
- 天書傳奇
- 海東燕英
- 5105字
- 2013-02-19 15:54:19
白鶴飛天書,南荊訪高士。
五云在峴山,果得參寥子。
話說元丹丘問榮義張九齡有沒有新作?榮義得意洋洋。
“新作自然有。那是他被貶為荊州長史后,我?guī)煾附o他送行,他給我?guī)煾敢髡b的一首詩。不過你們要每人先干一杯,我才吟誦。”
此刻,眾人已被她吊起了胃口,自然她說什么,就應(yīng)允什么。于是眾人一飲而盡,靜靜地等著她吟誦。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榮義吟誦完,巡視著大家。大家也靜靜地看著她。
“妙!好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妙!為張老相國的詩再干一杯!”元丹丘說完,大家齊聲響應(yīng)。
第二天,董庭蘭提議去錢塘江游玩,榮義第一個響應(yīng),天寶忘記了石窖中的恐懼,也表示要去。阿蠻把他拉到一邊,悄悄地說:
“天寶,你說從天姥山到天臺山遠不遠?”
“那還用說,當(dāng)然遠了。”天寶不以為然地說。
“你還記得從宜春坊地道里逃走的事嗎?”阿蠻又問。
“記得,怎么了?”天寶問。
“我們進入地道不久,也就兩個時辰的功夫,就到了天臺山。你說可能嗎?”阿蠻望著天寶,問。
“不可能。可咱確實到了天臺山啊?咱住了那么長時間還有假?”天寶說。
“所以這事才蹊蹺啊!我準(zhǔn)備回去,重走一遍地道,你看如何?”
“很好啊!你回去再走一遍吧!不用管我,有董大哥他們,這次沒事了!”天寶說。
“是不是有了董大哥他們,就又不用我?guī)兔α耍俊卑⑿U不滿地說。
“瞧你說的,董大哥要寫一部大音樂,需要到錢塘江尋找靈感。咱幫不上什么忙,可也不能掃人家的興吧?要不,等咱從錢塘江回來,再回劉門山村,怎么樣?”天寶的心事被阿蠻看穿,頓時滿臉通紅。說完,不等阿蠻答復(fù),就跑著找董大去了。阿蠻無奈地搖搖頭,只好隨天寶而去。
元丹丘讓崔大牽來馬匹,讓捕快令狐潮、尹子奇跟隨,一行人浩浩蕩蕩向錢塘江而來。
錢塘江,又名羅剎江和之江。據(jù)最新考證,錢塘江正源是新安江,源頭位于安徽省休寧縣懷玉山主峰六股尖,流經(jīng)14個縣市,注入杭州灣。從發(fā)源地始,她被稱為大源河;再然后它又叫做率水;從屯溪的率口往下,一直到浦口,這條河流稱為漸江;練江在浦口與漸江交匯后,注入千島湖,一直往下流。然后,跌出大壩到達浙江境內(nèi),到了建德,先是叫做新安江,進入桐廬后名富春江,到了杭州聞家堰,這條河流又改叫錢塘江。由于杭州灣寬度自口外向口內(nèi)急劇收縮,潮差沿程遞增。澉浦以西,河床急劇縮狹抬高,潮波變形劇烈,在尖山附近產(chǎn)生舉世聞名的錢江涌潮。在激起一片錢塘潮之后,這條長達千里的河流,最后浩浩蕩蕩匯入東海。宋朝詞人辛棄疾有首詞寫的最為妥切:望飛來,半空鷗鷺,須臾動地鼙鼓。截江組練驅(qū)山去,鏖戰(zhàn)未收貔虎。朝又暮,俏慣得,吳兒不怕蛟龍怒。看紅旆驚飛,跳魚直上,蹙踏浪花舞。
一行人來到江邊,馬匹交由捕快令狐潮、尹子奇看管。未見潮影,先聞潮聲。耳邊傳來轟隆隆的巨響,江面仍是風(fēng)平浪靜。響聲越來越大,猶如擂起萬面戰(zhàn)鼓,震耳欲聾。遠處,霧蒙蒙的江面出現(xiàn)一條白線,迅速西移,猶如“素練橫江,漫漫平沙起白虹”。潮頭由遠而近,飛馳而來。宛若一群潔白的天鵝排成一線,萬頭攢動,振翅飛來。潮頭推擁,鳴聲漸強,頃刻間,白練似的潮峰奔來眼前,聳起一面三四米高的水墻直立于江面,傾濤瀉浪,噴珠濺玉,勢如萬馬奔騰。
“欲識潮頭高幾許,越山橫在浪花中。”阿蠻贊道。
“錢塘一望浪波連,頃刻狂瀾橫眼前。”榮義也接口道。
“滔天濁浪排空來,翻江倒海山為摧”天寶跟著說。
大伙被洶涌澎湃的江水震撼了。榮義提議賽詩,天寶極力響應(yīng)。大家再看董庭蘭,不知何時,已坐在地上,嘴里含著篳篥,搖頭晃腦,沉浸其中,就是沒有聲音。
“董大,你又裝神弄鬼?含著篳篥,怎么不吹啊?”榮義笑著說。
“你別打擾他。他正在吸收錢塘江的精華,譜成心中的神曲呢!”元丹丘感慨地說。
話音剛落,篳篥突然發(fā)聲。這聲音,不再悲咽凄涼,不再幽咽纏綿,而是音律高亢慷慨,氣勢磅礴,驚天動地。真是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聞?
“元大人,錢塘江的潮水怎么會如此壯觀啊?”天寶忍不住問。
元丹丘哈哈大笑,說:“關(guān)于這潮水的來歷,當(dāng)?shù)厝耸沁@樣傳說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吳王夫差打敗了越國。越王勾踐表面上向吳國稱臣,暗中卻臥薪嘗膽,準(zhǔn)備復(fù)國。此事被吳國大臣伍子胥察覺,多次勸說吳王殺掉勾踐。由于有奸臣在吳王面前屢進讒言,詆毀伍子胥。吳王奸忠不分,反而賜劍讓伍子胥自刎,并將其尸首煮爛,裝入皮囊,拋入錢塘江中。伍子胥死后9年,越王勾踐在大夫文種的策劃下,果然滅掉了吳國。但越王也較信傳言,迫使文種伏劍自刎。伍子胥與文種這兩個敵國功臣,雖然分居錢塘江兩岸,各保其主,但下場一樣,同恨相連。他們的滿腔郁恨,化作滔天巨浪,掀起了錢塘怒潮。”
“快來看,那人能在浪上行走!”
順著榮義的喊聲,人們抬頭望去:遠處的江面上,一人隨波逐浪,踏潮而來。
來人越來越近。只見他披一黑色的斗篷,頭戴黑色的幞頭,斗篷迎風(fēng)展開,露出里面穿一件紅色的圓領(lǐng)襕袍,腳穿一雙烏皮六合靴。身材瘦小,臉如刀削,棱角分明。兩臂修長似猿,隨浪而舞;兩腿短而有力,踩浪如履平底,疾馳而來。眾人看得興奮,自嘆不如。說話間,那人已到眼前。大伙熱情鼓掌,紛紛涌上前去,想認識一下這位好漢。誰知就在這時,那人長臂伸出,直抓天寶。阿蠻剛喊了一聲“天寶,小心”,長劍出手,刺向那人。那人凌空騰躍,夾著天寶,逐浪快速而去。
阿蠻不敢怠慢,提腹收氣,展開上清步法,躍上浪尖,向那人追去。那人夾著天寶,不再似先前靈巧;阿蠻心急如焚,拼上全力追趕,兩人的差距越來越小。走近阿蠻才發(fā)現(xiàn),此人并非真的輕功了得,而是腳上穿了一雙似鵝掌的木板。阿蠻一招如水赴壑,眼看就要刺到那人的后腦勺;那人不慌不忙,突然將天寶舉起,護住自己的后腦勺。阿蠻收劍不及,一下沉到江中。巨浪打來,隨即將她淹沒。阿蠻鉆出水面,見那人又已走遠。遠處有一大船。阿蠻想,船上一定有此人的同伙。若讓他上船,再想救回天寶,定會難上加難。想到這,她一招飛龍乘云,從江中躍出,直沖云霄。在空中一個轉(zhuǎn)身,頭下腳上,似雄鷹,似海燕,衣服隨風(fēng)飄曳,又似一只起舞的蝴蝶,從天而降。那人走的正急,冷不防阿蠻已來到他的前面,劍尖直刺咽喉。嚇得他慌亂之中用力將天寶擲出,自己一下子沉入水中。一招神鴨入水,轉(zhuǎn)眼不見了蹤影。阿蠻趕忙收劍,將天寶接住。兩人內(nèi)力一泄,自然不能再在水面停住,而是沉入水中。休息一會,兩人再次發(fā)力,躍上水面,心中默念上清口訣,快速向岸邊馳去。再看那人,已浮出水面,正向大船游去。
天寶牽著阿蠻的手,瞧著她的臉,瞧得阿蠻都不好意思了。
“這樣看我干什么?我臉上又沒有長著花?”阿蠻說。
“這次又多虧了你。他們又是程元振的人?為什么總和我過不去?”天寶嘟囔著。
“這還不明白?天書唄!沒有天書,你去找他、他也不會理你!”阿蠻笑著說。
“天寶兄弟!小心后面!”岸邊董庭蘭大聲呼喊著。
“阿蠻,他們追上來了!”榮義也大聲呼喊著。
天寶回頭望去,果然有兩個人持劍向他們追來。
“這次來了兩個人,怎么辦?”天寶問。
“沒事。把他們引到岸上打。”阿蠻笑笑說。
“妙計,妙計!到了岸上,咱們七個打他們兩個,穩(wěn)操勝券!”天寶得意地說。
說話間兩人到了岸邊。榮義、元丹丘早持劍在手,注視著追來的兩人。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舉目望去,有十匹馬向這邊奔來。越近,來人越清晰:皆黑色的西域馬,高達雄壯;騎馬的人皆是披黑色的斗篷、頭戴黑色的幞頭、身著紅色的圓領(lǐng)襕袍,腳穿烏皮六合靴;顯然和江中的兩人是一伙的。馬匹趕到,團團將七人圍住。江中的兩人也走上岸來。
“我是越州刺史元丹丘,你們是什么人?”元丹丘怒斥道。
“元大人莫怕!我姓薛名嵩,薛仁貴之孫;這是我異性兄弟嚴武,當(dāng)朝工部侍郎嚴挺之之子。奉太子之命,來請?zhí)鞂毿智叭ヒ粩ⅰ!鼻耙环瑏碜ヌ鞂毜哪莻€漢子叫薛嵩,這次和他同來的一個細高個叫嚴武。此人一言不發(fā),兩眼緊盯著天寶。天寶、阿蠻也看清了,在順和坊將天寶擲出店外的,正是眼前的嚴武。
“太子在何處?”元丹丘問。
“就在江中的船上。”薛嵩說。
“哪個太子?是李亨嗎?”榮義突然問。
“不是忠王,是太子李瑛。”薛嵩說。
“李瑛?李瑛在江中的船上?胡說八道!你們到底是誰?在這里裝神弄鬼!如果李瑛真的活著,你去告訴他,說終南山李榮義在此,讓他過來見我。”榮義高聲斥責(zé)著。
“你是何人,竟敢直呼太子的名諱?”嚴武突然發(fā)聲,聲音洪亮,如雷貫耳。大家對他肅然起敬。
“我們是太子的奴仆,不是姑娘的傳令兵。天寶兄,請吧!”薛嵩沖天寶說。
“哦,我明白了。元大人,在劉家塢順和坊搶走我的,就是他們。將我抓起來,扔到店外的就是你嚴武吧?他們把我關(guān)到一座關(guān)帝廟中。后來阿蠻來了,才把我救走!”天寶對元丹丘說。
“這些事天寶兄還記得那就好。那晚上時間倉促,一些話太子爺還沒對天寶兄說明白,今天請?zhí)鞂毿衷偃ヒ粩ⅰ!毖︶砸廊还Ь吹卣f。
“那天晚上在關(guān)帝廟,我怎么沒看見你?”天寶問薛嵩。
“我們是太子爺?shù)呐汀L訝斪屛覀兏墒裁矗覀兙透墒裁础!毖︶缘馈?
“不是二爺嗎,怎么又成太子爺了?”天寶笑著說。
“在外人面前,我們稱二爺;在天寶兄貴客面前,我們稱太子爺無妨。”薛嵩說。
“好吧,我們就去會會你那位太子爺!”阿蠻說。阿蠻想:天寶回來,把那天的事說的亂七八糟,讓人摸不著頭緒。這次上船去一探究竟也是好事。如果碰上上官婉兒,正好驗明她的身份。
“太子爺只讓我們請?zhí)鞂毿郑渌司驮诎哆吷源任一厝シA告太子爺。若太子爺準(zhǔn)許,我再回來請諸位。如何?”
“好,我隨你們?nèi)ィ 碧鞂氁姴皇浅淘褚换铮睦锉悴辉俸ε隆S致犝f是李瑛,心里更感覺親切了許多。便說。
“痛快!怪不得太子爺想交你這位朋友。”薛嵩贊道。
“不可,天寶!”阿蠻一把拉住天寶,附在耳邊悄悄說:“小心陷阱!”
“哈哈哈……”嚴武突然大笑,聲音震得耳疼。“太子爺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怎么會設(shè)陷阱?”
天寶、阿蠻羞紅了臉。兩人說話聲音這么小,還是被這人聽了去,可見他功力之深厚。阿蠻對薛嵩、嚴武更加提防起來。
就在這時,又有兩匹馬飛奔而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盯向奔來的兩匹馬。一個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遠遠傳來:
“丹丘子在嗎?”
元丹丘一聽,哈哈大笑,高聲道:“丹丘子在此,李仙人別來無恙?”
來人在馬上又是一陣爽朗的大笑,道:“元丹丘,愛神仙。朝飲潁川之清流,暮還嵩岑之紫煙,三十六峰長zhouxuan。長zhouxuan,躡星虹,身騎飛龍耳生風(fēng),橫河跨海與天通,我知爾游心無窮。”
“這就是李太白?李仙人?”榮義驚訝地問。
元丹丘笑著點點頭。
“媽呀,果然與眾不同。”榮義嘆道。
阿蠻心里卻非常高興。自己這七人中董庭蘭不懂劍術(shù),自然不能打斗;再來兩人,自己這邊八人對陣十二人,雖然兇險,但也不無取勝的把握。懸著的心隨著馬匹的臨近漸漸放下來。
兩匹馬越來越近。兩匹馬一白一紅,俊秀高雅。天寶看來人:騎白馬的是一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高八尺有余,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丹鳳眼,臥蠶眉,胡須飄逸,飄飄然有神仙之感。他頭戴黑色幞頭,身穿一件青色的圓領(lǐng)窄袖袍衫,頸下胸上的一段不合,讓袍子前面的一層襟自然松開垂下,形成一個翻領(lǐng)的樣子,更顯得風(fēng)流瀟灑。騎紅馬的男子約有五十多歲,中等身材,面容褐紅;頭戴黑色幞頭,身穿一件朱色的圓領(lǐng)窄袖袍衫;骨貌淑清,風(fēng)神散朗。
兩匹馬走近。黑衣人自然讓一條甬道,想讓李白進去。李白勒住馬,掃視了一下黑衣人,問:“有客?”
元丹丘笑道:“這伙人自稱李瑛太子的奴仆,來請?zhí)鞂毿值軘⑴f。”
紅馬上的男子仔細地審量著每一個黑衣人,把目光落在薛嵩、嚴武身上。問:“你叫什么名字?”
“薛嵩。”“嚴武。”
“哈哈哈……”李白仰天大笑,“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只見李白一個縱身,從馬上高高躍起,空中一個轉(zhuǎn)身,寶劍在手,直刺薛嵩。薛嵩見了李白這招青龍出海,心里頓吸一口涼氣。青龍出海出自少林派的《鬼谷劍法》,為當(dāng)年鬼谷子所創(chuàng)。薛嵩知道遇到了強敵,自然不敢大意,急忙揮劍來迎;誰知就在這時,李白劍尖陡轉(zhuǎn),一招白蛇吐舌,不可思議地刺向了嚴武。盡管嚴武全神貫注,可心里畢竟沒有防備。見李白劍到眼前,硬生生一個后仰,隨即一個飛腳,踢向李白的下檔。嚴武這一招名叫死里逃生,雖然為尚武之人所不齒,卻也是敗中求勝的絕招;李白要躲開這一腳,只有后退一步;這樣嚴武正好將李白手中的劍踢飛。再說薛嵩,見李白刺向嚴武,知道嚴武難以躲避,也不顧劍德,依然向李白刺來。李白兩面夾擊,情勢急轉(zhuǎn)直下,主動變?yōu)楸粍印0⑿U見薛嵩偷襲李白,一招如水赴壑,刺向薛嵩的面門;薛嵩揮劍來擋,正中阿蠻下懷;未見阿蠻如何動作,薛嵩已長劍落地,手腕鮮血直流,目若呆雞地站在那里,一動不敢動。
正是:故人東海客,一見借吹噓。
風(fēng)濤倘相見,更欲凌昆墟。
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