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傾花向我開
- 天書傳奇
- 海東燕英
- 5108字
- 2013-02-19 15:54:19
勸君莫拒杯,春風笑人來。
桃李如舊識,傾花向我開。
話說阿蠻一行人到越州府時已是晚上,董庭蘭在石獅旁早呼呼睡去。喧囂聲把他吵醒。睜開眼睛,見阿蠻領著一群人走來,忙站起迎了上去。
“阿蠻姑娘,我天寶兄弟呢?”董庭蘭攔住阿蠻,問。
“他是誰?”榮義見董庭蘭衣衫不整,不屑地問。
“一個討飯的。”阿蠻悄悄對榮義說。“天寶,天寶去哪了?”
“他不是和你找人去了嗎?”董庭蘭望著困惑的阿蠻,也困惑地問。
“他什么時候和我找人去了?你又來蒙錢吧?”阿蠻說完,便領著眾人進了越州府。董庭蘭愣了一下,但也趕緊跟了進來。
差役早告訴了元丹丘。元丹丘在大堂等候。未等阿蠻開口,后面的榮義立掌行禮,說:“侄兒榮義參見師叔!”
元丹丘一愣,隨即堆滿笑臉,說:“你別叫我師叔,還是叫我丹丘子吧!來了怎么不跟我打聲招呼?”
“本來想游完天姥山再來打擾你,誰知遇上這個刁丫頭。三言兩語,就把我說的不去天姥山,心甘情愿地幫你辦案了。”榮義一邊笑,一邊說,其親密程度似父女一般。
“多謝阿蠻姑娘!”元丹丘向阿蠻答謝道。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人找回來了,我就不打擾了。”說完,阿蠻向元丹丘抱拳行禮,準備告辭。
“他的人是找回來了,可天寶兄弟又丟了!”董庭蘭擠進來,對元丹丘說。
“天寶兄弟失蹤了?這是怎么回事?”元丹丘疑惑地望著董庭蘭。
“昨天我和天寶兄弟到太和坊喝酒,誰知我酒量太差,不一會就被天寶兄弟灌醉了。我醒來的時候,已是今天早上。陪我們喝酒的藝妓說,天寶兄弟昨天晚上就走了,說是去找他的妻子。于是我便來府衙打聽,一直等到現在。”董庭蘭道。
元丹丘一邊捋著胡須,一邊靜靜地聽董庭蘭講著。等董庭蘭講完,“哦”了一聲,沉思一會,說:“一會咱們后面說。”說完,便去處置失蹤的人。人們向元丹丘跪地謝恩,才漸漸地離去。
一行人來到后院。元丹丘再次讓董庭蘭把事情的經過詳細講述一遍。
“阿蠻姑娘,這件事你怎么看?”元丹丘問。
“天寶一定還在太和坊中。既然程主人把天寶藏起來了,就一定不會讓我們輕易找到。”阿蠻說。
“他藏你夫君干什么?難道想把他招親,讓他做太和坊的主人?”榮義滑稽地說。
“你真是個傻瓜!藏天寶兄弟干什么?為了天書唄!”董庭蘭駁斥榮義說。
“臭叫花子有你說話的份嗎?”榮義怒斥道。
“這家太和坊有什么來歷嗎?”阿蠻打斷兩人的爭吵,問元丹丘。
“這太和坊原是一楊姓劍南人開的。開元24年,程元振從京城來,買下了太和坊。那楊姓劍南人據說回鄉了。”元丹丘說。
“你和這程主人打過交道嗎?”阿蠻問。
“去喝過幾次酒,總覺得這人怪里怪氣的,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元丹丘說。
“就是有種在荒郊野地見了毒蛇的感覺。”董庭蘭接過說。
“你在荒郊野地遇到過毒蛇嗎?”榮義又搶白董庭蘭,說。
“我現在不就在毒蛇旁邊嘛!”董庭蘭笑笑說。
“你罵我是毒蛇?”說著榮義舉手就要打董庭蘭,阿蠻一把抓住她的手,勸她別發火,都是朋友,鬧著玩呢!
“你們兩個先不要拌嘴。如果程元振把天寶藏了起來,這一天的時光過去了,他現在的處境一定非常危險。”元丹丘說。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阿蠻身上。
“元大人,我想借你內子的梳妝臺一用,我稍微化化妝,咱們再商量好嗎?”阿蠻沖元丹丘說。
元丹丘趕忙稱可以,讓丫鬟領阿蠻前去。大家正不知阿蠻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阿蠻已走了出來。只見她:穿一套淺綠圓領袍服,紅色的褲子,淡紫色的靴子。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瀟灑飄逸,勃勃英氣,活脫脫一個天寶。
“你是天寶兄弟還是阿蠻姑娘?”董庭蘭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問。
“我當然是阿蠻。這是我母親傳我的易容術,想不到今天派上了用場。元大人,你先到太和坊旁邊的剡溪坊定一包房;我們則到太和坊去等你;然后你派人把我們叫到剡溪坊喝酒。如果程主人真把天寶藏了起來,見到我的模樣,一定會到藏天寶的地方查看天寶還在不在,那時候……”
“妙計!妙計!那時候我們順藤摸瓜,自然找到你的夫君了。”榮義高興地笑了起來。
眾人想了想,也連聲說好。于是分頭準備。阿蠻、董庭蘭、榮義來到太和坊。早有仆人報告給程元振。程元振不相信,在樓上看了半天,確信是天寶無疑,才大膽走了下來。
“天寶兄弟,昨天喝的可否盡興?”程元振抱拳行禮,說。
“多謝程主人盛情招待,昨天你給我們免單,今天我給你找回來。今天晚上是元大人請客,免單的話你千萬不要說。這就叫:窮途非所恨,虛室自相依。城闕居年滿,琴尊俗事稀。開襟方未已,分袂忽多違。東巖富松竹,歲暮幸同歸。”“天寶”說。
“怎么,是元大人請客嗎?那就更不敢讓他破費了。還是我的!大家不要爭!不過,你吟誦的王勃的這首詩是什么意思?”程元振一邊說著,一邊近距離地審量天寶。
“程主人是聰明之人,怎么連這首詩的寓意都解不開呢?”說完,哈哈大笑起來。程元振一時愣在那里。
就在這時,小棗核走了進來,告訴天寶元大人在剡溪坊定好了酒飯,讓他們趕快過去。三人于是和程元振告辭,來到剡溪坊。元丹丘早等在那里。眾人坐好,酒菜上來。藝妓為眾人斟滿酒,眾人嘻嘻哈哈地吃喝起來。探子回來報告,程元振忙將一圓臉壯漢叫來,正是去劉門山村的張小敬。
“小敬,你去密室看一下,天寶到底還在不在?若真的逃脫了,太和坊內一定存著奸細。”程元振陰森森地對張小敬說。
“就是有奸細,他也不知道地窖的機關啊!退一萬步說,他能把天寶從地窖中救上來,他也走不出咱的太和坊啊!難道他從院子里飛上天去不成?”張小敬滿臉疑惑,嘴里叨叨著。
“既如此,那一定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程元振嘆道。
張小敬答應著退了出來。來到后花園,走到假山下。假山是一塊巨型怪石,千姿百態,鬼斧神工。一條玉龍自上而下,似吸水之狀。張小敬四處張望一番,確信無人,把手慢慢伸進龍口,轉動了一下;然后來到甬道上,用手輕輕一點一塊石板,石板應聲落下,露出一個洞口。從身上取出紙、火鐮,將紙點著,扔進洞中;過了會,搖搖頭,站了起來,又把手伸進龍口,石板自動合攏,恢復如初。張小敬四處張望半天,確信無人,才回來向程元振報告。程元振聽了,倒吸一口涼氣……
話說天寶在洞中,一天沒有飯吃,餓的肚子咕咕直叫。心里一個勁地喊著阿蠻的名字,期盼著她能來救自己。每當聽到上面有腳步聲,他就向洞口張望,幻想著是阿蠻救自己來了。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地失望,漸漸地他死心了。程元振既然設計把自己關在這里,怎么能讓阿蠻輕易找到呢?再想想,自己并沒有什么得罪程元振的地方啊,他為什么把自己關起來呢?“楊花飛,蜀道難。截斷竹簫方見日,更無一吏乃平安。”這是什么意思?阿蠻比我聰明,有她在,也許能破譯出來。想到阿蠻,眼淚不覺又流下來。這句話會不會真是天書中的話?程元振會不會知道天書在我身上?想到這里,雞皮疙瘩不由驚了起來。若真是這樣,自己可真的命喪這里了!
突然,石板打開,他以為是程元振派人來捉自己,嚇得忙往洞里鉆。可石洞太小,一會就到了底端。就在這時,一張燃燒著的紙飄了下來。他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很快石板又重新合上。他心里一陣惆悵。他嘴里念叨著阿蠻,剛想哭,突然石板又打開,嚇得他又爬到里面。就在這時,一個人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喵!喵!”一陣小貓的叫聲傳來,聲音像極了阿蠻。
“阿蠻,是你嗎?”天寶輕輕地問。
“我不是阿蠻,我是臭狐貍捉你來了!”聲音依然陰森森地,可天寶聽出,來人正是阿蠻。
“阿蠻,救我!阿蠻,救我!”天寶想高聲、又不敢高聲、壓低嗓子喊著
“你不是有元大人撐腰,就不需要我了嗎?現在你是用我幫忙還是不用我幫忙?天寶大俠?”來人正是阿蠻。她笑嘻嘻地說。
天寶確信是阿蠻來了,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哭聲把阿蠻嚇了一跳,忙厲聲說:“不能哭,讓人聽到!”
天寶一想也是,忙止住哭,說:“咱快走吧,來了人,連你也關進來了。”
“別急。既然來了,就徹底看看這洞里還有什么秘密。”阿蠻說著,從身上掏出火鐮,呲呲地打起來。乘著一閃一閃的亮光,天寶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副骷髏上。嚇得他忙爬到阿蠻身邊。原來這石洞就是用青石砌成的一個石窖,四方四正,看不出有任何出口。阿蠻把火鐮遞給天寶,讓他不住地擊打火鐮,趁著閃光,她仔細地查看骷髏。一會阿蠻拍拍天寶的肩膀,讓他摟住自己的脖子,“嗖”地一聲,躥了上來。她沒讓天寶下來,而是背著他走到假山前,用手伸進龍口中,轉動一下,石板又自動合攏。阿蠻幾個騰躍,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回到剡溪坊。阿蠻簡單地和天寶說了一下情況。天寶假裝喝醉。阿蠻扶著她,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
“你們怎么喝的酒?天寶一個人倒在外面,你們也沒人去照看一下。我不在,你們就這樣招待我的夫君嗎?”進來,阿蠻怒氣沖沖地說。
“他說要方便一下,這我們怎么跟著?何況這酒還沒開始喝呢,你夫君就醉了?”榮義高聲道。
“怪我,怪我!藝妓,快打盆水來,給我兄弟洗洗臉。”董庭蘭接著說。
“我看這樣。天寶兄弟既然喝醉了,咱們就回去吧。讓他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元丹丘站起說。
大伙齊聲說好,。董庭蘭索性背起天寶,回到元丹丘的家中。回來,元丹丘安排天寶洗澡。
“丹丘子,你有想扔掉的衣裳嗎?”榮義問元丹丘。
“有啊!你要干什么?”元丹丘不解地問。
“干什么?是給這臭叫花子要的。他要是不換了這身衣服,熏也被他熏死了。”榮義說。
眾人哈哈大笑。這次董庭蘭沒有犟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元丹丘令丫鬟給董庭蘭取來衣裳,又給天寶找來一件睡衣,讓丫鬟把天寶的衣裳洗了;把董庭蘭的衣裳找個地方燒了,才回客廳陪阿蠻、榮義喝茶。兩人洗完澡回來,元丹丘令人擺上酒宴,重新開席。
“我叫董庭蘭,隴西人氏,人送外號董大,師從風州琴師陳懷古。流落到越州,得諸位朋友真誠相待,董大感激不盡!今日我先借元大人的酒敬諸位一杯!”董庭蘭站起,舉杯向大家說。
“臭叫花子,只有這句話我聽著還舒服。今日呢,你先借丹丘子的酒敬我們;來日你發達了,再用自己的酒好好謝謝我們!”榮義調侃道。
“一定一定!借姑娘吉言,若來日董大真的發達了,一定好好地宴請大家!”說完,一飲而盡。
大家也隨之一飲而盡。
“臭叫花子,平日里我最討厭凡俗禮節!像丹丘子,我應該叫他師叔。可要是成天師叔師叔地叫著,我感覺就生分了。以后呢,我叫你董大;你呢,就叫我阿義。你看如何?”榮義說。
“好!以后我就叫你阿義!阿義,咱倆干一杯!”
在大家的笑聲中,董庭蘭和榮義碰杯而飲。趁這個功夫,阿蠻已服侍天寶吃了些飯,見天寶臉色恢復的差不多了,才讓天寶給大家敬酒。
“我天寶一毛孩子,能跟元大人、榮義姑娘、董大哥相識,真是三生有幸,天寶這里敬三位一杯!”天寶站起,端起酒杯,說。
“阿蠻,你夫君的嘴巴好甜啊!小心被別的女人拐跑了!”榮義打趣地說。阿蠻說那倒不怕。天寶的臉卻羞紅了。
“天寶,程元振為什么要關你?”,大家將酒喝干,阿蠻問。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聚向天寶,空氣也隨之凝重起來。
“他讓我解釋一首詩……”
“什么詩?”天寶剛說一句,榮義就打斷問。
“楊花飛,蜀道難。截斷竹簫方見日,更無一吏乃平安。”天寶說。
“這是什么詩?像謎語。”榮義答道。
“當時我也是這么說的,說這不是詩,是箴言。他就問:你怎么知道的?我就說像天書中的那首‘自從盤古迄希夷,虎斗龍爭事正奇。悟得循環真諦在,試於唐後論元機’差不多。他又問:你見過天書嗎?我說沒見過。他又問:你是聽誰說的?我說是聽上官昭容說的。他又問上官昭容在哪?我說不告訴你。他笑了,就不再問我,讓我吃完飯到后院找他。誰知我走著走著,就掉窟窿里去了。”天寶說。
“上官昭容?上官婉兒?你見過她?她還活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元丹丘一連串地說著。
“陳員外的家就是上官婉兒宴請天寶的地方。”阿蠻輕輕說。
“啊?”大家驚訝地望著天寶。
天寶滿臉糊涂,不知所以地望著大家。
“我說呢,上官婉兒死了三四十年了,你怎么會見到?那你說她們是鬼還是狐?”元丹丘問阿蠻。
“當然是狐。我想不明白的是她這樣做,對天寶是惡意還是善意呢?”阿蠻說。
“我看咱們別急。我有位朋友姓李名白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劍南道巴西郡昌明縣人。他英風豪氣,飄然超世;他酣歌縱酒,傲岸超凡;他志氣宏放,天縱奇才;他的詩歌更是空無依傍,筆法多端,自然明快,飄逸瀟灑,變幻莫測、搖曳多姿。被人稱為太白金星下凡。承我師父司馬承禎之邀,近日就到越州。有他在,豈有解不開的迷局?”元丹丘意味深長地說。
“別把他說的神乎其神。大詩人我是見過幾個的。‘幽人歸獨臥,滯慮洗孤清。持此謝高鳥,因之傳遠情。日夕懷空意,人誰感至精?飛沈理自隔,何所慰吾誠?’這個人我就見過了。”榮義得意地說。
“什么?張九齡張老相國你什么時候見過了?”元丹丘吃驚地問。
“那是他被罷免宰相后,去終南山游玩,順便拜訪了我的師父。我還同他一起吃的飯呢!”榮義更是洋洋得意。
“那他可有新作?”元丹丘接著問。
正是:金花折風帽,白馬小遲回。
翩翩舞廣袖,似鳥海東來。
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