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兇手！兇手！”董浣在心底無數次吶喊，憤怒地渾身顫栗起來，倘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尚存，她定然會揭下她偽善的面具，還綠翹一個清白。但她不能這么做，因為沒有人會相信她們的話，從沒有！

然而憤恨卻悄然蒙蔽了少女董浣的雙眼，如果她能像平時那般清醒謹然的話，她定會發現其實站在毓妃身后的還有一個人，一個她熟悉非常的人！

綠翹死了，死得無比凄慘，滿身滿身全是鮮血。

董浣呆呆地抱著她漸漸冰涼的身體，往后多少次的午夜夢回，她總是能夢見她此時這副慘相。她聽見有人厭惡冷啐一句：“賤婢竟死在這里，可真是晦氣！”

后來有人走了，又有人來了，最后他們搬走了綠翹的尸體，她只抓下了一塊撕裂的衣角。她想大喊，想大叫，卻發現嗓子竟發不出一絲聲響。

綠翹頭七的那天，天下起了大雪，鵝毛般的雪花密密匝匝，屋瓦、地面頃刻積了厚厚一層。白雪雖白，但依舊純凈不了這污濁的大齊后宮。

夜深深，萬籟俱寂，唯有被壓彎的青松發出啞鳴聲。

董浣摟著一包袱自己親手剪的冥錢，深一腳淺一腳踏過長長的雪路，偷偷翻進了采薇府，這個她、綠翹、初婳曾經朝夕相處，哭痛歡笑的地方。

寒風鞭笞著她的肌膚，冰天雪地中唯有這已冥錢燃起的熒熒火光在跳耀，她邊燒邊說：“綠翹，你交待事情，我都已經替你完成了。”

她那封來不及送走的家書、生前遺留的衣物連同董浣積攢的大部分銀兩，她特地托人也一并寄走了。

她想象不到，當那一雙含辛年邁的父母瞧見這些東西時該有多么傷悲，必然比她此時的心痛還要沉重千萬倍吧。

“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總有一天我會為你洗清罪名，決不讓你走得不明不白！”冥錢節節怒燒，她呆呆地望著火光出神，風雪凄厲，她卻絲毫不感覺到寒冷。

在這個充滿綠翹足跡的地方，她總感覺她的身影就在身旁并無走遠，她想起她們一起打打鬧鬧的日子，她總愛伸出兩根神指追著她可勁搔癢，每每她都最先求饒，然后彼此相視大笑。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可現在回憶起來那段時光是如此快樂爛漫。

“誰在哪里？”忽然一聲微冷的聲音響起，在這寂靜的雪夜格外清晰。

董浣還未做出反應，便見席筠姑姑提著一盞宮燈快步走來。

待她看清董浣的容貌以及她手中攥著的一把白花花的東西時，她犀利的目光頓時含了一絲冰冷，沉聲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還不趕快把火滅了！”

董浣垂著雙手，愣生生不動。

見狀，席筠姑姑猛地推開她，自己用積雪將火壓滅。

她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私自在宮中焚燒紙錢可是大忌，你進宮這么久了，難道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倘若這事傳出去，就算你是皇后娘娘的寵婢，到時候你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姑姑，綠翹死了！”她咬住唇，眼圈轉眼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