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筠姑姑沉默了，那雙慣常冷漠的眼睛似乎也流動著淡淡的水光。

良久，她嘆了一口，神情已經恢復常色。她說：“我知道，這件事已經在宮中傳開了。”

“不，你不知道，綠翹她是被人害死的！她走得那么痛苦，死后都無法閉上雙眼，因為她不甘心，因為她有莫大的冤屈。她臨死的時候偷偷告訴了我誰是真兇，可是卻無能無力，眼睜睜瞧著那人逍遙法外。”

說著，她的淚水已奪出眼眶，被冷風一吹寒得徹底，“我聽老人說九泉陰司也需要錢財打理，她生前不能幫她，我也只能在她死后燒去紙錢，越多越好，這樣她在地下才不會繼續被人看輕，受盡欺侮！”

席筠搖頭嘆道：“我以為經歷了這么多事，你已經長大了。可是我錯了，你依舊沒有改變，還是從前一樣又傻又執著。你這個樣子，也注定了以后的道路多舛！”

“難道執著一些不好嗎？”她睜著迷濛的眼睛，蹙眉反問。

“如今你我已經身在一個偌大的局盤當中，總有一些人在操縱著我們的榮辱生死，再如何執著也依舊是別人手里的小小棋子。執著即是空，萬事也皆空也，這個道理，或許你現在難以理解，可將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明白了，如今這些事你也就看穿了，看淡了！”

“姑姑你說，我們究竟算什么，為何我們的命如此薄賤？”

席筠姑姑仰頭望望頭頂那片沒有星光的夜空，往事的樹影在她面龐流連，她淡淡說：“我從沒告訴過你們，其實許多年前我曾是先皇后身邊的貼身侍女，那個時候先皇后圣寵不衰，我一度以為她會是這深宮無數不幸女子當中唯一幸福的女人，可是她終有一天忽然就薨了，連太醫都找不出一絲原因·······”

她微微停頓，又說：“你想這樣一個尊貴和善的主子都難逃紅顏多薄命的厄咒，而我們這些命如浮萍的宮女子在這多有狂風驟雨的皇宮中福祉哪能深厚，可不命慳淺薄了？其實綠翹那丫頭走了也好，省得日后再經受更大的磨難！我知道你重情義，可是也不能不管不顧，只有保全了自己，才方能有機會為她昭雪！”

兩人終沒再說話，雙雙陷入沉思。雪越下越大，落在肩頭沉甸甸的，冬風緊，如同一只只飄渺的鬼魅在哀轉嗚咽，久久不停······

董浣私自在宮中焚燒冥錢的事還是被人給告發了，她足足吃了五十大板，流出的鮮血連厚厚的冬裝都浸濕了。她被法正司的兩個姑姑架回了雍和宮，皇后瞧見了也并未多說什么，只是打發她去西院一間單獨的房間休養。

由于傷口發炎，她整整燒了兩天兩夜，幸好有春綢在旁照料，這才沒出什么大事。后來初婳與宇文嫣相繼過來探望她，陪她說說話，她灰暗的心情才稍稍有絲晴好。

十日之后，她基本可以下地走動了，而這時也傳來了宇文陌凱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