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歌,未央
- 梓阜
- 3007字
- 2014-03-08 15:10:35
連日來,凌唐二人便在此地暗中組織民眾力量抗擊倭寇。
讓凌敬想不明白的是,萬歷皇帝為什么突然間赦免了他,又為什么突然給了他一道抗倭的圣旨。既然是抗倭,為什么不動員官府力量,卻要讓他在民間組織力量呢?
以前身在官府的時候不知道,原來民間反對暴政、反對苛捐雜稅、反對腐敗的力量如此強大,各教派的組織結構也甚為周密。短短地一個月時間,就組織起了一支數萬之眾的抗倭隊伍。
這日,用過晚膳,凌敬獨自一人站在窗前,抬頭望著漸漸爬上山頭的彎月,心中感慨萬千:“民力可用,那是因為百姓對朝廷還沒有完全失望。當哪一天,百姓對官府絕望了,恐怕也就是國家覆滅的時候了吧。我以前以為,用武力便可使役百姓,現在看來,我錯了……”
皎潔的月光輕盈地灑在大地上,像一層柔和的輕紗。月光流淌,徐徐而下,充滿著詩意。
好一幅絕美的月夜圖!
一件大氅溫柔地披在了凌敬的肩上,背后傳來唐瑛輕柔的聲音:“敬,天涼了?!?
“瑛,我在想,我們要怎么樣才能讓巡撫焦琢伏法?!绷杈崔D過身來,輕輕握住了唐瑛的雙手。“他畢竟是巡撫,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我們是沒有辦法動他的。而且,我總懷疑皇帝下旨讓我們抗倭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凌敬回憶著白日里見到焦琢將良民屈打成招的情景,緩緩地說道:“我們得趕緊想辦法救出被焦琢下獄的那位老伯。朝廷現在實行嚴厲的海禁政策,一旦被定為與倭寇相關聯的罪名,便再無回旋的余地。所以,我們只能暗中行動。”
“焦琢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大奸大惡之人,卻為何要對一位老伯苦苦相逼!敬,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的背后,或許藏著什么陰謀?”唐瑛沉吟道,“而且今日,你有沒有注意到焦琢審問那老伯的時候閃爍其詞,甚至是辭不達意,便草草地將他下了獄?”
“所以,我們更是要小心,千萬不可打草驚蛇。”凌敬點頭說道,“這樣吧,明日你去找白蓮教南陵教主,請她光明正大地去找巡撫要人。我去找莊老前輩商議,看如何是好?!?
凌唐二人正自商議對策,突然窗外一個人影倏地閃過。
凌敬迅速躍出窗外,喝道:“來者何人!”
來人一聲輕笑,道:“白蓮教南陵,前來有要事相商。適才心性大發,跟賢伉儷開了個玩笑,請勿見怪?!?
“原來是南教主,快請進。南教主有什么事派個下屬前來傳話便是,何必親自跑一趟呢?”凌敬忙見禮道。
南陵還了一禮,道:“此事非同小可,非小妹親自前來不可。凌大人可知今日焦琢那賊官將一名老頭子下了獄?”
凌敬奇道:“南教主莫非也識得此人?”
“不瞞凌大人,此人名叫吳錦,是我教中的六大護法之一。前些日子在海上執行任務時不幸被捕,小妹亦是今日才得知?!蹦狭甑吐曊f道。
凌敬想了想,問道:“那南教主的意思是?”
南陵搖了搖頭,道:“小妹便是前來跟凌大人商議的。我教中有教徒探知,他明日一早就要被押解京城?!?
凌敬和唐瑛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驟起疑惑。
“他犯了什么事,還得押解京城?”唐瑛奇道。
南陵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也正是小妹不得而知的地方?!?
“南教主來的時候,我還正在跟拙荊商議明日如何救人,現在看來是來不及了?!绷杈串敊C立斷,“這樣,我夫妻二人隨南教主去救人?,F在就去?!?
“如此便是多謝二位了。”南陵拜謝道。
凌唐二人攜了兵器,三人便趕著救人去了。
讓三人失望的是,當三人趕去巡撫大牢的時候,好幾對弓箭手正在候著他們。
一個中年男子陰陽怪氣地說道:“巡撫大人就知道你們會來救人,果然不出大人所料。既然來了,那就一起留下吧!”
“凌敬,你看看我是誰!”一個年老的聲音干癟癟地大笑道。
這人正是此前為凌敬所迫降服于萬歷皇帝的大太監,張誠。
“張大人不愧是凌敬的上司,還是這么了解他!多謝張大人了,要不是張大人的神機妙算,這等天大的功勞又如何會輪得到小的呢?”那中年男子阿諛奉承道。
“區區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張誠哈哈一笑,道。
“我早就知道,以凌敬的性格,他一定會來這里救人。凌敬啊凌敬,沒想到時隔這么些年,你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啊!”張誠的笑聲聽起來有些瘆人,“不過我沒想到的是,除了你夫妻倆,竟還多了一個人白白送死!”
“是嗎?白白送死?老賊,我倒要看看,今天送死的是我們還是你!”南陵冷笑一聲,喝道。
張誠怒道:“老賊婆,我今日便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張誠正要令眾人一齊放箭,卻聽一個清脆的女聲高聲喝道:“你試試!”
一個蒙面的黑衣女子強行拖著一名衣著華貴的年輕婦人,站到了凌敬三人與張誠眾人之間,冷冷地望著張誠。
那名年輕婦人不是別人,正是此間巡撫焦琢最寵愛的小妾。
一名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趕來,急切地叫道:“且慢!”
正是焦琢。
焦琢暗自忖度了一下當前的形勢,朝那蒙面黑衣女子開口道:“你放了她,我放你們走。”
“那他呢?”那蒙面黑衣女子指著吳錦道。
焦琢冷笑道:“本府放你們走,已經是法外施恩了。他是朝廷欽犯,如何能放!
南陵也只此等情形,絕無善罷。她目光望向吳錦,眼中包含著千言萬語。隨即,她轉頭看了凌敬一眼,道:“好,就照焦大人說的辦。”
說著,雙足在地上輕輕一點,躍上了房梁。凌敬和唐瑛二人也隨之躍上了房梁。
突然,那年輕婦人慘叫一聲。
已不見那蒙面黑衣女子的身影。
凌敬三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
只見此間忽然間一片慌亂,三人很默契地躍下房梁,將那些弓箭手打倒在地,救走了吳錦。
吳錦只不過受了些皮外傷,并不礙事。南陵取出傷藥,細心地替吳錦包扎傷口。
“屬下辦事不力,讓教主費心了。屬下罪該萬死……”吳錦拜倒在地。
不等吳錦話說完,南陵便說道:“你的傷應該無礙了,你先回總壇,好生歇息?!?
待吳錦走后,三人這才說起那蒙面黑衣女子。
但怎么也說不上來她是誰,也猜不透她為何要救人,更猜不透她為何要傷人。
南陵取出一張字條,遞給凌敬,道:“這是適才我們躍上房梁的時候那女子塞到我手上的。你看看。”
凌敬接過來,只見上面寫著“朝廷追查白蓮教,慎行”九個字。不知為什么,他心里突然涌起一陣恐懼感。
“我總覺得,我們現在每做的一件事,好像都是有人操縱的?!碧歧鴵u搖頭道。
南陵接口道:“不管怎么說,現在最要緊的,是弄清楚這張字條和這位姑娘。如果這張字條是真的,那么現在我們的處境就很危險。如果不是,那這姑娘又是什么意思?!?
“南教主的意思……”凌敬疑問道。
“白蓮教自成立起,便沒有公開活動過。朝廷為什么會突然追查白蓮教,實在是讓人疑惑。而且,賢伉儷突然奉旨在民間動員力量抗倭。我懷疑,這兩件事有直接關系?!蹦狭觊_始分析起這兩件事情,“我懷疑,朝廷之所以讓賢伉儷在民間活動,便是為了追查民間幾個大的教派。不過,我倒不是針對賢伉儷,還請二位寬心。”
“凌敬信得過南教主?!绷杈凑Z音誠摯。
唐瑛忽然道:“敬,你說,會不會與莊家有關?”
“莊家……”凌敬喃喃道,“也是,指不定會跟莊家有關。但是,莊家已經引退數十年,會跟莊家有什么關系呢?”
南陵突然問道:“凌大人說的‘莊家’,是不是有一位老太爺,叫莊璽?”
“是,南教主識得莊家?”凌敬點頭。
“莊家是東南地帶的大戶,早些年跟白蓮教頗有些淵源。小妹可以擔保,莊家不會與白蓮教為難,也不會與賢夫婦為難?!蹦狭赅嵵仄涫碌?。
“張誠突然間來到這里,這其中必有大問題?!绷杈赐蝗幌氲?,“南教主,我看,得分外小心才是。既然此間事情已了,凌敬這便告辭了。南教主保重!”
“凌大人保重!”南陵行禮道。
凌敬和唐瑛相視一笑,彼此心意相通,不必多言。
“不知翊和竇姑娘他們怎么樣了,此刻竟是想念得緊?!碧歧p輕笑道。
凌敬柔聲說道:“翊已經長大了,會照顧自己的。我倒是擔心璿兒,不知道她有沒有好些。這孩子,打小就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肯說出來?!闭f罷,輕輕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