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盞宮內淡香微浮，兮盼呈了棗茶上來，嬿妃呷了一口，便教兮盼同她捶背捏肩。兮盼行至嬿妃身后側，捏著肩，一面低聲道，“娘娘，那頭似乎并不曾知曉分毫……”嬿妃斜倚榻上，半煞著雙眼，道，“宮里的問不出來，就讓宮外的人去尋覓一番。”

“娘娘，妺九寧那兒，怕是早已有所作為了。”兮盼道。

“她可知曉了什么？”

“看樣子，妺九寧手下的人，大約是無果而返的。”

“什么主子養什么奴才，她手下的粗人能探得什么！”嬿妃冷笑。稍頓，又道，“你拿些銀子打點打點，今夜便要把本宮的書信捎回薄府，找到李畿，他知該如何做。”略停一停，“——金屋藏嬌倒無妨，若是身懷六甲……怨不得皇上，本宮只得遷怒于她了。本宮令他苦這許多年，等這許多年，不是為了讓他前功盡棄的！”

“娘娘……”兮盼欲言又止。珠簾微動，婢子捧著托盤進來，福一福身，便靜立珠簾側。兮盼見此，遂上前接過托盤，又令婢子退下，自將盤中物什呈與嬿妃。

嬿妃睨了眼托盤，五指尖尖將一串佛珠拎起，雙眸合起，雙手合什，將那佛珠夾在雙手之間，口中念念有詞。

片刻后她睜了眼，拿起另一側的鉸剪。“妺九寧在本宮眼里，也不過蠢物。她能入宮伺候至今，除了靠妺家這座大山，余下的，不外乎便是她的跋扈狠毒了。”嬿妃手中執了一把鉸剪，鉸剪張著一張銀灰色冰冷大口，撕咬向她手中的那串佛珠。每鉸一下，她的面容便陰暗一分，兮盼托著木盞托，垂首跪在側旁，聽著上頭大珠小珠落玉盤聲響，面色如常。

嬿妃一面鉸一面淡聲道，“兄長信了一輩子的佛，做了一輩子善人，倘佛祖顯靈，倘兄長并非良善之輩，大約便不會落至那般地步——”兮盼依舊垂首跪地，瞧不見嬿妃眼里的一點薄紅。

次日，一明黃鑾輿候在棲龍殿前，紀懷安殿門前候立，執拂驅趕細小飛蟲。鑾輿、侍衛早已備好，只待皇帝出來，奈何漪貴妃前來，說是憂心皇上日理萬機過于勞累，特來相探，至今未出。紀懷安仰頭望天，見得日光愈發高照，想來今日必定是得后延半個時辰。

蘇姁傾同珣瀾自未央宮方向來，紀懷安及一眾侍衛忙下跪行禮，“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平身，”姁傾瞧了眼鑾輿，問道，“都這時辰了，皇上還未出去？”“這……”紀懷安忖一忖，深知未央宮梅束宮嫌隙頗深，自個兒還是不要多嘴多舌的好，“回娘娘，皇上，皇上在里頭忙呢，一時半會兒……娘娘回宮歇息罷。”她瞧了眼緊閉殿門，轉身便要離去。

“娘娘——”

姁傾回頭，遂見漪貴妃自棲龍殿出來，朱唇皓齒，華裝珠翠。當是批閱奏折，原是忙的這個，她朝紀懷安看去，紀懷安忙低下頭，老臉上一派難堪之色。

香風細細撲鼻而來，漪貴妃福了福身，“娘娘。”姁傾微笑一笑，“貴妃免禮。許久不見貴妃，貴妃依舊如常，容姿極美，這海棠玉簪，襯貴妃最好。”漪貴妃一撫鬢發，“多謝娘娘，”她的目光移向姁傾衣上所繡花紋，“好美的花，只可惜了，是假的。這花開得再好再艷，饒是枝頭盛極的一朵又如何，花到底無千日之紅，新鮮花期一過，便無人問津，娘娘說可是如此？”

姁傾勾唇一笑，“貴妃說的在理。可若是一枝龍爪花，夾竹桃，貼梗海棠，那就另當別論了。此花雖艷，卻是劇毒，試問這世間，當真會有人真心喜愛？況眼下花事未了，花開正好，貴妃無須掛念。”

漪貴妃微怔，旋即冷笑一聲，“便艷花有毒，一個艷字究竟還是令人垂涎了——娘娘萬安，臣妾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