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首順目呈上一盞茶，同一碟適才制好的紅棗酥，恭敬道，“皇上請用。”皇帝斜睨了眼紅棗酥，見又是他素來不喜食的甜食，旋即別開頭去，問，“糕點是剛做好的？”“回皇上，是。”“朕不吃這些，日后若還有甜食送來，你莫要送來。”微頓，又道，“如今既已送來了，朕宮里一向不允出現駢枝浪費，朕不吃，你吃了它。”

她忙跪了下去，伏地佯作驚慌，道，“奴婢是下人，自小粗茶淡飯，宮里的錦衣玉食，奴婢豈可享用。奴婢不敢。”“不敢？違抗朕的命令，你可就敢了？”皇帝以修長食指將游龍云紋瓷碟推向案沿，“吃了它，也可——替朕嘗膳試毒。”

皇帝神色言語不容置否，她垂首起身，雙手微顫取過瓷碟——倒不是當真恐慌吃食里有毒，不過顧及如若此刻過于平靜，總是異樣的。送到御前的需易幾人之手的吃食，皆會以銀針探刺而試之，或由紀懷安嘗膳，可乘之機少之又少，像方才皇帝命她去沏茶，皇帝也不定藏有什么戒心。從吃食下手已行不大通，既是如此，又怎會有人下毒在皇帝素不喜食的吃食中，紅棗酥自然無毒。

她一面佯作惶惶不安地吃下精而少的紅棗酥，一面以余光瞧著皇帝端起茶盞，毫不置疑地呷了幾口茶。

他是她的殺父仇人。

那包鴆毒尚留袖間。

憶起方才她在茶房沏茶，包鴆毒的紙包已拆開了一角，如若不是突然有人進來，此刻，他大約已毒發了……不論如何，此時他依然身著龍袍，端坐于龍椅上閱折子。她怨那名倏然闖入的宮人，怨自己在生殺予奪的果斷決絕上，遠不及他的百中之一，卻如何不愿承認自己在下毒前的有意拖延……

她對他的恨意，由此，又看似無緣無故地添了幾分。

吃完了紅棗酥，她靜靜退了出去，復又返回時，手里多了一塊已擰得不再滴水的抹布。她靜靜步入內殿，著手擦拭。正當瓷煙細細擦拭那尊白地黑紋繪仰蓮五爪龍紋瓷瓶時，目光觸及一旁靜靜置著的黑漆嵌骨折桂長方匣。她探了一探外殿，皇帝依舊專于國事。她悄然退至明黃云龍紋簾內側，神使鬼差般打開匣子。

匣子所納之物，并非金玉，更非珠寶，而是花環、蒲公英草戒與一支竹笛，花環與草戒已現微蔫之態，大約是新近制得……

往昔回憶如潮涌來，她抵抗不得，一如鉸了去的長發，無時不刻不在長著，終有一日要長回往時模樣，于此，她同樣疲于抵抗。她輕輕將匣子歸回原位，如斯的民間定情之俗物，紅塵男女，不知是誰鬼迷了心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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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覺得沒人看啊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