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理變態到永遠不會老，心理也變態到見不得幸福的光，青雍本來想找曲玚一起過來，然后三個人同歸于盡的，最后她還是打了個電話，說今晚沒空，曲玚我們還是再約吧。掛電話前一刻，青雍分明聽見那邊曲玚的咒罵，罵青雍是“便宜貨”，罵青雍去死——外人眼里所謂的名媛也不過這點素質。

公寓小區遍地修篁，夜風拂過，鳳尾森森。她走到陽臺上，稍嫌青澀的琴音層層疊疊飄了過來，是五樓的那個男孩子彈的《獻給愛麗絲》，那個男孩子十六歲，個子已經拔到一米八，爸媽是學識淵博的教授。他每次見到青雍都會低聲叫聲姐姐，然后飛快低下頭去掩蓋臉上的薄紅。她是歡喜聽到他叫她姐姐的——他的聲音有點像他，一點點。

青雍覺得自己有些像張愛玲筆下的人物——她不是被囚在籠子里的鳥兒，而是被繡在屏風上的鳥兒，到死也飛不出屏風外去，被屏風網著生，網著死，黎宋就是這扇屏風。

她去浴室取來黎宋用過的刀片，回到客廳，對著手腕狠狠劃了下去，她想起王家衛導的《東邪西毒》里的一句臺詞，好像是如果刀夠快，鮮血流出的聲音會像風聲一樣。割下去的時候她豎起耳朵聽了聽——真是過分，電影里都是騙人的。她在血泊中坐了五分鐘，又掙起來去廚房擰開煤氣——王家衛騙她，張愛玲沒有騙她，煤氣里真的有絲絲香甜。

遠古人類口中最底層的那條巨蛇蜿蜒游走起來，隨著夜色婉若游龍，從地球的這一邊到那一邊。夜里的溫度和蛇身上的溫度絲毫沒有區別，青雍躺在廚房地板上，感覺到身上一涼，大約是那條蛇緩緩纏了上來，那條蛇對她說，它要帶她回到遠古，去回應主的召喚。她閉了眼沉沉睡去，淚水劃過她勾起的嘴角。這一夜，是她十七歲至今睡得最好的一晚。

曲玚的話應驗了呢。這次不是黎宋丟下她，而是她丟下黎宋。

——《東邪西毒》里有一壇叫醉生夢死的酒，喝了就能漸漸忘掉以前的事。黎宋啊，等我渡過了奈何橋我就要把你忘得一干二凈了，請你、請你一定也要忘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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