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世，我都會想方設法與你相遇，可是每一世，老清家的人都會來告訴你我是鬼，你怕我，每一世你為了逃避我，都會用我想不到的方式自殺，我不能讓你死，萬一你投胎轉世，我怕自己找不到你。所以，趁你還有氣息，我就把你放進一口棺材里，在棺材旁邊焚香百日。一百年后，我就把已經回到嬰兒時期的你抱出來，送到一戶無兒無女的人家門口，讓他們替我照顧你。”

“每次，都這樣么……”

“嗯，每次都這樣。”

安靈的鼻子陣陣發酸，“所以，我讓你一百年又一百年地等……”

“生死有命，我有違天規，那是對我的懲罰。”

“對不起……”安靈抹掉眼角的淚水，抬起頭問他，“沈紹易，你是認真的，對嗎？”他鄭重道，“我一直很認真。”

安靈垂下頭去，神使鬼差地去拉他冰涼的手。沈紹易輕輕回握，問她，“你還怕我嗎？”“還好吧，再說我的年齡疊加起來，我也是老妖怪了。我覺得，人活一輩子，能有一個人這樣不顧一切地愛你，這樣的愛世間少有，我是要感恩戴德的。”安靈說，“——他們都說，這世間真愛猶如鬼魅，眾口相傳，然見者鮮矣。而我很幸運，真愛和鬼，我都見到了。對不起，我不會讓你孤軍奮戰了。”

鳳尾草與夜風纏綿，白娘子化蛇拖曳在地，與月光同色，蜷伏成一堆，在黃妃塔底數著今晚是她離開許漢文的第幾個夜晚。眾生蕓蕓，皆各懷心事。

他欣慰一笑，“我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等到這句話了。”他抬手貼近她的臉頰，卻忽地在她臉側頓住，手背青筋似萬年老樹的根一般延伸開來。

“你怎么了？”

“這藥水有問題——”沈紹易話未說完，用符水浸泡過的桃木箭便從門口處飛刺進來，像要把他釘在墻上那般插入他的心口，安靈聽見他凄厲地嘶叫一聲。“把眼睛閉上，安靈，把眼睛閉上……誰都可以看見我的狼狽，你不可以……”

安靈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急忙忙地伸手替他揩去不斷從嘴里流出來的黑血。他臉頰上的肉漸漸枯萎下去，眼眶顴骨愈發突出，似要破皮而出。沈紹易抬起冰冷的手蓋住安靈的眼睛，“不要看，很恐怖的。符水已經侵蝕了……安靈你聽我說，我纏了你幾千年，這一世，你可以活到老了，轉世投胎……”

他全身都白成了墻的顏色，黑血汨汨從七竅流出來，他的雙腳正在消失，他連忙挪到被子下去。他雙手并用掩住她的雙目，如兩塊冰貼在臉上。“聽話，閉上眼睛，不要回頭看，跑出去，不要回頭。這只是一場噩夢，醒了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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