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停下的位置離Vare的農莊還有好一段距離，海棠雙手插在褲兜里慢慢往前走，Valentine一言不發地跟在身后。

這一片是郊區，路也是土路，兩邊稀稀落落地生者白樺樹，并不齊整。薄暮下依稀能看見土丘那邊闊大的莊園，各處由木柵欄隔開。住宅都建在空曠地帶，孤零零龐然矗立，周圍皆是低矮灌木草坪。每次看到這種莊園她都會生出一陣強烈的壓迫感和孤獨感。她想西方人和東方人這一點真的很不一樣。西方人偏愛高頭大馬的城堡，東方人喜歡低調平穩的院落，一個直指蒼穹，一個俯臥大地。

土路上車馬行人長期行走產生了三條歪歪扭扭的線。她走在正中間，淺草撓上腳面，她脫下高跟鞋。沒了那份小心翼翼，雙腳平穩地踩在沁著晚露的草葉上，濕潤柔和的觸感讓人安寧。她愛赤腳觸碰大地的感覺，從小就愛。

“Jane。”Valentine開口叫她。她沒有回應，路邊有一個長條椅，她坐下來，雙手撐在兩邊，閉上眼感受晚風吹拂的感覺。Valentine雙手顫抖地撫上她的膝蓋，半跪在她面前，臉伏在她膝蓋上蹭了蹭。

“Jane，我是真的愛你。”他終于說了出來，心反倒突然平靜了。他看Jane。即使半跪下來，他仍然可以和她平視。

海棠嘴角的笑頓了頓，沒有說話。

Valentine握上她撐在身側的手，手指分開與她十指相扣。

“十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見你。你一來就破壞了我家的平靜。”感受到她的手動了下，Valentine吻了吻她的手背。“可我不怪你，他們原本就不和諧。別人只知道他們恩愛多年，只有我知道他們其實一直都在冷戰。他們有很深的裂痕，卻彼此敷衍粉飾太平，他們對我很好，可那些關懷只在表面。在那個家里我并不快樂。在你來之前，我一直在策劃一個出走計劃，就在你來的那天進行。”說到這里他笑了一下。

“我早收好了行李，可那天他們幾乎把房頂都掀了，我的行李被他們扔到了屋后的湖里。你走的那天，我跑到路口，一路追著你的車。我帶著我所有的東西，我想讓你帶我走，我一直喊著停下來停下來，我讓你回頭，回頭看我一眼，可你沒有，你的車一路開出路口，去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之后一直在等你，Jane我每天在路口等你，等你的車再回來……”

“所以……我再去那天，你在路口攔住了我的車……”

“是，不是巧合，我一直在等你。”

“你那時候就……愛上了我？”

“不，”Valentine晶亮的眼深深看著海棠，壞笑，“你不是那種讓人一見鐘情的人，況且那時候我還小呢！我，我真正愛上你，是在后來，我們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

他們突然離開了我，我雖然難過，但因此你回來了，我很高興，因為你會帶我走了，我知道你一定會負這個責任。一開始我只把你當做帶給我新生活的救星，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慢慢地我開始關注你。你的習慣你的脾氣。等我發現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你不知道你是多固執，好多習慣喜好這么多年都沒有變。

你不一樣，至少對我來說，和我所見過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樣。你到處跑，你是抓不住的風，卻時不時飛到別人的世界里掀起一陣風波。我想要抓住你，抓住風，還想把這一陣風牢牢鎖住。我盡一切努力讓你看到我，記著我，可你太飄忽。我不滿足，不甘心，我的心躁動不安，只有抱著你才能冷靜。Jane，我愛你！”

海棠撫著Valentine的頭，硬而粗的毛發又溫順又扎人，如同他飛揚的青春。這是陪伴她七年的人，給她溫暖給她欣慰的人，時時為她等待的人。她不想放這份溫暖遠去。

誰也不是天生就能承受狂風暴雨，誰也不能一輩子對著風暴挺身而去。她想她也是軟弱的，軟弱到對即將到來的風雨選擇了逃避。

什么是愛情？哪里能找得到一個完美情人？

她傾身，對著他的額頭吻下去。

“你為什么不近視？”她抵著他的額頭，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