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鐘當當響了，凌紫娟放下報紙上樓。張姨拍了拍莫青江的手臂，說莫管家就在偏宅弄湯，讓他去那找他。

莫青江看一眼樓上：“陳叔還是那樣嗎？”

張姨擺了擺手，“之前又請了個美國專家團，還是搖頭。”

莫青江點頭，往偏宅走去。

凌氏祖籍榕城，雖然來港已經發(fā)展了兩代人，但祖宅卻保留著榕城傳統。主側宅之間全有長廊連通。莫青江走在長廊上，山風帶來一陣愜意的涼，這一天輾轉的勞累此刻終于明顯。他頓住腳，對著那風的方向吐氣。

他沒有閉眼，此刻不能閉眼，累到不能再承受那一個身影帶來的壓抑。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吧。

他站到腳酸，才又轉身走開。

廚房的門敞開著，白煙四溢，鼻尖盡是松枝燃燒的香味。莫青江停在門口，看那個已經略顯佝僂的身影蹲坐在灶門前往灶口添柴。大鍋里湯已經滾沸，頂得鍋蓋上下跳動，有不少湯汁灑在灶臺，黑褐色黏黏膩膩的汁水，實在入不得眼。

這湯味道是好，就是工序麻煩且熬成之前看著都要倒胃口，且又不是什么天上有地下無不可替代的東西，也沒有多少人真正稀罕。松枝掃到灶臺，掃落了擱在鍋邊的漏勺，蹲坐的人忙伸手接住。姿勢有些別扭，起得又急，那個身影被那堆松枝絆了下，閃了個趔趄。莫青江動了下，又陡然頓住，手放回褲兜。

穩(wěn)住身形，那人松了口氣抬手抹額上的汗水，瞥見站在門口的莫青江，尷尬地咧嘴笑了下。

“哪陣回來的呀？”莫永良跨出那堆松枝走到莫青江面前，想要再靠近一點，看了看自己一身的黑污，有些窘迫地退了一步。

莫青江為那“回來”皺了眉，表情變得有些不耐煩。

“才來。”

“哦。”莫永良伸手，手上還握著剛剛那只漏勺。他抬了抬手，那漏勺在空中舞動，原先粘著的湯汁飛濺，莫青江后退。“哎呀！”莫永良大退一步，緊張地看著莫青江的絲質襯衣，“濺到沒得？哎呀你白衣服不要在這邊，到處腌臜得很!先出去先出去……”

莫青江嗯了一聲，轉身向客廳走去。

莫永良的客廳其實不小。凌氏從來財大氣粗，不可能有寒磣的地方。只是他一個人住，又實在沒有什么東西要擺，客廳就只有一套沙發(fā)對上一臺電視。莫青江走到沙發(fā)坐下，環(huán)視四周，總覺得少了什么東西。

“飯吃了沒得？”莫永良在廚房問他。

想了一陣，沒想起來到底少了什么，手機響了，他走到窗邊接起。是陳松打來的，說決明的情況穩(wěn)定了，他們明天起程回國。莫青江應了，想了想，問這期間有沒有什么別的人來看過。那頭笑了，說看決明的別人可不少，還都是妖嬈美女，不過到最后都看著他不肯走了。

這也許不是什么玩笑話，莫青江知道陳松對女孩子們的吸引力。但他問的不是這個。他想問什么，他自己也說不清。

說不清，多少事都說不清。

他意興闌珊地說了幾句掛了電話，手叉著腰站在窗前。這房間側對著主宅，從這里正好可以看到二樓。他看著東邊，最邊上那個附帶了露臺的黑房間，那么突兀，孤立無援。

莫永良端著碗面出來了，“鍋里有東西不方便，只下了點面，你先墊墊肚。”

莫青江轉身，看著莫永良小心翼翼地端著面放到茶幾上。他坐下來，并沒有動筷子。

“什么時候回榕城去？”

“阿江，我在這里很……”

“就這次吧，我后天就走。”莫青江打斷他。

莫永良看著兒子，嘴動了動，最后嘆了口氣。

“有些事情還要交代，不可能這么快。你結婚的時候我再回去。這是我最后的條件，阿江，”莫永良聲音里有些乞求，仿佛害怕兒子再阻止，他語速很快，“再給我點時間。我曉得這樣沒得體面，反正我臉皮厚了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幾天……”

莫青江看著他，沒有說話。

莫永良急了，這個兒子越大越讓他害怕。

“阿江，你都要結婚了，我就不可以有幸福么……”

聽到幸福二字，莫青江終于笑了。

“好好好……”他一連說了好多個好。他擺手，走到客房，“好了好了，你想什么時候走什么時候走。我累了，我要睡了。”

莫永良還要再說什么，客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莫青江靠在門上，掏出煙點了半天點不著，小腿開始隱隱作痛。他低吼，手里的打火機被狠狠擲到窗玻璃上。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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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行文至此，之后情節(jié)就要開始緊張了，不過遠應該還是不能激進。遠很懶，大家都知道的哈……

唉，很是希望看過的親都說點什么……是奢望么？希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