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照你這么說，德與怨都是自作孽不可活，那你被我報復(fù)，也該沒什么話說才對。”

陳遠志動了動，鏡片反射的一點微光落入海棠眼里。海棠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個黑點，眨了好幾次眼，還是消不下去。

“我應(yīng)該，不會太慘吧。”陳遠志說著，自我解嘲似的笑了笑。

“你放心，沒有多慘，甚至不會波及到你本人一分一毫。”

陳遠志笑容一下僵住，變作了慘笑。這沒有多慘，只怕是比波及她本人更慘。

“是Jane？”她問。

海棠點點頭。“法語應(yīng)該念作讓娜才對吧。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覺得眼熟，后來一查她的背景，原來是蔣議員的女兒，你蔣陳遠志太太的寶貝。

本來你住尼斯，我在格拉斯，咱們不近也不遠，偶爾還會在圈子里見面。大家保持距離不相往來，就這么算了也好。可惜那個孩子太貪心，陳白芙也太貪心，也不想想，Baton是那么好欺負的么？Edward對老Baton懷恨要報復(fù)，但他終究是Baton家族的人。Jane做了人家的工具，利用完之后呢？

Baton家族的族規(guī)，危害家族利益的外人，一律不會放過。套用一句老話，雖遠必誅！Monne就是一個例子。老Baton要給Monne一個打擊，可以靜等六年一擊即破。不過Edward可沒有那么大的耐心，你知道他們那些家族之間都是有利益往來的，交情可比你們深得多。前陣子島上追的那筆錢，和你們最好沒關(guān)系，真的有關(guān)系，那可一定要藏好了。不要以為瑞士的銀行就有多保險，Baton在那邊也是有盟友的。你喜歡旁觀，這次也旁觀就好了。應(yīng)該是一場好戲。”

陳遠志右手緊緊抓著茶杯，“只不過為了報復(fù)一個小小的聞香師，他們會費這么大的力氣？”

“嘖嘖，”海棠搖頭，“你老了邏輯不清，蔣議員在島上是什么地位？敢動他的女兒，不一步到位永絕后患怎么可以？再說，在法國經(jīng)營了這么多年，你不會不知道在那些家族人眼里，蔣議員又是什么地位吧？隨便動一動，也無所謂的。”

“陳海棠！”陳遠志羞辱萬分，抬手一茶杯的水都潑向海棠，奈何海棠人站著，又極有防備適時退了一步，水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只落在煙灰色的地毯上。呈梭形的一灘，落在陳遠志眼里千萬個刺眼。

海棠并沒有見好就收，沒有必要收斂快意。“本來Jane是個好料子，我也不想追究她，這些都是她自己選的。Edward要害她，我一點也沒出手，只是在旁邊看著。我也很公平的。”她說得十分認真，仿佛一個小孩子辯白自己沒有做錯。

“你狠！是我低估你了！”陳遠志跌坐在地毯上，身邊的凌紫娟沒有扶她。她伸了伸手，有看眼色的傭人把她攙起來。她回頭，凌紫娟仍然吹著茶，嘴角居然有淺淺笑意。她搖了搖頭，如今顧不了別人了，自身難保。

她上了樓，廳里是一番詭異的平靜。

此時站在這老森然的房子里，與這樣一群人對立。這一天終于到來，淋漓盡致，暢快無比。太暢快了，海棠覺得自己反而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有一道眼光釘在身上，那么強烈，那么悲愴，她不得不去在意。在意之后，她又覺得仿佛有另一個自己，脫離了眼前和心里那個自己，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不知道男人是否這樣，但海棠覺得女人總是這樣的：真正在意一個人的時候，會覺得他的一切行為莫不是在影射你。他笑你會以為那是因為你，他說一句話你會覺得那話里總有一份意思是對你說的。

然而這只不過是自己的大腦對外界信息做了選擇性的接收，又主觀處理之后的結(jié)果。最終不過是讓自己感覺欣悅。愛情使人盲目，說到底只是一個人的臆想。

一個人能否真正看穿另一個人呢？誰有洞悉人心的本事。

凌紫娟輕輕嘬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

她略略笑了一聲，眼掃過僵硬地莫青江，落在海棠身上。“下一個，就該是我了吧。”

“是啊。”海棠重整思緒，“終于到你了。”

“在你開口之前，我想先告訴你一件事。”她碰了碰身后人的手臂，感覺到那人的體溫和不可避免的震動，“你知道當(dāng)初是誰撞死海國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