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沖出祖祖的房間，恨不能是火箭。他想著找到他的小流氓，只要拉上她的手，他們的氣息交在一處一切就都能恢復如初。

然而會這樣嗎？

不會。他奔下樓，他急切要奔向的小流氓就站在門口！他的腦袋被興奮沖暈了，沒有去想她為什么這么早來，他要抓住她！然而他剛跨出兩步，就不得不停下來。小流氓的身后還有一個人，他氣勢不凡，站在小流氓身后仿佛一層防護罩。

沈明浩，全球最性感男人之一，國際大導演，新映畫公司執行總裁，億萬家產的富豪沈明浩。

這一切光環不是他止步的理由，他真正忌憚的是他所代表的人，陳珍妮。他看著小流氓莫測的神情，心底發涼。

不！他無聲吶喊，不要！

他竭力保持冷靜，然而內心已無限蒼涼。他站定了，看小流氓換了鞋，面色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沙發上坐下。

陳白芙睨了海棠一眼，挪步坐到陳遠志身邊，陳遠志余光斜著凌紫娟，對方正漠然地吹著茶水。陳松已聽到消息出來，站在莫青江身邊，眼盯著海棠，有一些不安。

海棠的眼掃過眾人，直到祖祖也出現在面前，臉上才露出一抹笑。

“祖祖。”她對著祖祖點了個頭，并沒有起身，只是一個禮節。

陳老爺子身子不穩，跌坐下去。

“這一天終究是來了。”他自語，銀白的胡須微微顫動。

海棠贊同似的又點頭，點頭，“是啊，做了的事，怎么避都避不掉。”

陳松紅了眼，“海棠！你不要亂來！”

“亂來？”海棠好笑地搖搖頭，“不，我從不亂來。”

她看著祖祖，以一種苦惱的神情，“祖祖，我本來不想這么輕易地就了結這件事，但是您是德高望重的人，總要給您留點面子。這些事，本來我不想怪您的，我一直都沒想過要怪您，但是，祖祖，您高估我的承受力了。我敬您愛您，您要我忍著我就忍著，要我不恨我就不恨，但您太貪心，已經超越了底線。您總不記得，我終究是個人！”

“陳海棠閉嘴！”陳松一手扶著祖祖，一手指著海棠的鼻子，已經是怒不可遏的樣子。

“憑什么？陳松憑什么？！”海棠的聲音拔高好幾度，“劉教授的案子，漫天流言臟水都往我身上潑，你以為我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十五歲就被人罵作妓.女，家里家外的人全都看不起我，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忍著，祖祖你說做人要有道義我就忍著。可是為什么在珍妮那里，你就不要她忍著？她勾搭有婦之夫，流言四起你為什么費盡心機去堵人家的嘴？甚至你任由別人把帽子蓋到我的頭上！我在武漢還可以回榕城來偷人嗎？就因為我有前科，所以就更理所當然是不是？劉教授我認了，成全人家一對忘年戀沒什么，就當是為了楊慕云，我心甘情愿！可陳珍妮的事情，你憑什么替我做了決定？你知不知道因為這些我成了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的偏心讓我失去了什么？！”

她的控訴仿佛驚雷，炸在眾人耳畔。手下的身軀一片僵硬，陳松只覺四體發麻，他看見祖祖額頭的冷汗，還看見莫青江額頭暴起的青筋。

她失去了什么？

他記得那天是青江廣場的剪彩儀式，據說花了一百多萬買的煙花。那時候一百多萬是不小的數字，但對于他來說實在是沒什么大不了的。陳家是名門望族，雖然他們很低調，但一個存世久遠的大家族，家底的確很可觀，何況還有個凌氏財團聯姻。但她卻心癢得很。她小時候跟著窮人生活，所以即使進了陳家，骨子里還是有一種窮人的心態。他是這么理解她的，也因為這樣，心一軟就被她拉去了。

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們站在廣場上，前胸后背上到處貼著都是人。白天的眼花也看不出顏色花型，就感覺頭頂上一陣陣的爆破聲壓下來，心都要被炸裂了。煙花殘骸下雨一樣砸在身上，有不少落地時才炸開。

他仰頭望了一陣，實在受不了這份罪，拉著她的手就要走。她轉身卻是滿臉淚水。他嚇了一跳，以為煙花炸到她哪里了，忙拉過她的身子檢查。她就笑了，突然抱住他。抱得死死的，推也推不動。他尷尬啊，周圍人都看著呢，少男少女的，這不是早戀嘛！雖說他老早就干過這種壞事，但這這，這身份不太對啊。他就說饒了我吧姐姐，你讓我情何以堪！

她臉皮厚比城墻，我就是要讓人家誤會，看見沒有，那些女生一個個的眼神堪比殺豬刀啊！嘿嘿有這么帥的弟弟虛榮心真是大大的滿足！

他推她的手就停了一下，心里有一種莫名的震動。一種血脈相連的溫情。

他聽到她突然很嚴肅地說，不管你喜歡誰做姐姐，我都是喜歡你這個弟弟的。每次看到你，我心里就軟軟的，我就想，這個人和我流著一樣的血呢，我原來并不寂寞。松松，最近我很難過，很失望，好多人讓我失望，你千萬不要背叛我。

怎么會呢，他想我怎么會背叛你，你是我姐姐，你是自己人。但他覺得太矯情，沒有說出口。

事實證明不說出來是明智的，因為他做不到。

就在那天晚上，珍妮難受地挺著肚子，抱住他求他幫忙。珍妮說事情不是那樣的，我是被迫的，他說得不到海棠，退而求其次得到我也行，他們早見過面的，他當年愛過楊慕云，他是變態，他毀了我。我不能就這樣被毀了，我還有大好的人生！

凌紫娟說，我養你這么多年，沒有虧欠過你，海棠進這個家對我這么大的羞辱我都忍下來了。這件事也是因海棠而起，你們對不起我，你就當替她，替楊慕云還我一個人情。

世上最還不起的就是人情。

他點頭，默認眾人詆毀那個單薄的女孩，看著她被逼到懸崖邊上。也許是她太堅強了，他從沒有見過她為從前面對那些流言傷心過，那些得罪她的人總得不到什么好下場，他就誤以為她是百毒不侵的，誤以為這次她還能挺過來。

所以他沒有想過她會鋌而走險。在醫院見到重傷的爸爸和珍妮的尸體，他是真的恨透了她。別人不過是損毀了她的名譽，她卻讓人拿命來償還。她太狠心，甚至連爸爸也不顧及！

見到滿面驚痛的莫青江，他只覺得痛快，好！你毀了別人，也毀了自己！

他是知道莫青江之于她的意義的。她曾經對他說，這世上有好多人擁有好多東西還不滿足，而我只要青江就夠了，他是最寶貴的，讓我放棄什么都可以。

她報復了別人，也失去了她最寶貝的東西。

他不是沒有想過當時的場景，分析起來，不是沒有玉石俱焚的危險。她決絕至斯。

“祖祖……”他喉頭酸澀，他只知道那件事凌紫娟干涉過，卻不知道祖祖原來也使了力。

怪不得，怪不得當時會那樣一發不可收拾，怪不得她會那么絕望。

她在乎的人，全都背叛她，全都傷害她。莫青江，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