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念走到床邊，靜靜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冰涼，僅是觸碰，就讓人感覺到寒意。

“對不起。”

他用額頭抵著她的手，痛苦地閉上眼。

這么多年，他已無法補償什么。可至少現在，請讓他分擔一些她的痛苦。

崔西莉清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暗，從腹部傳來一陣陣的空虛感。

一天沒有進食。

剛想坐起身來，卻感覺到右手處有些溫暖，好像被誰握著。

她慢慢移動，看見，馮念握著她的手，把頭枕在床邊，沉沉睡著。

一時間，她不知如何反應。

最后一次看見他熟睡的臉，還是許多年前。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他們的世界，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現在是在做夢吧。

多奢侈的夢境。

睜開眼，他們之間便筑起無法越過的高墻。

有太多太多遺憾，留在那個時侯。

崔西莉輕輕將手抽回，他毫無知覺，仍在熟睡。

她緩緩移動到他的頭頂上方，悄悄俯頭，在他耳邊說了什么。

那聲音如嘆息般，輕微不可聞。

那時忘了說的話，現在已說給他聽。

淚水不知不覺滑落。

三天的考察時間，崔西莉錯過了兩天。

最后一天，馬馬虎虎地收收尾罷了。

任達文提議去喝一杯，說是找到了很好的酒吧。大家都覺得無妨，算是為這次出差做個愉快的收尾。

鑒于上次的教訓，崔西莉堅持只喝一小杯。其余的人，喝得都很盡興，才兩個小時，便已醉醺醺的。馮念最為安靜，扯了領帶，躺在沙發上，孩子般睡著。昏暗的燈光將他的臉照得一明一暗，顯得虛幻縹緲。光芒漸漸滲進他的皮膚，與他融為一體。他的眼角有些細紋，想必是這些年努力所致。

他們都已不年輕。

程瑞醉得厲害，去別處找人喝酒了，任達文也不知在什么時候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睜開眼，像是清醒了過來，將一只胳膊塞到頭下。

“還是咖啡比較適合我。”

崔西莉拿起桌上的打火機擺弄，表情不明，以沉默回應。

“記得‘七彩’咖啡廳嗎？你可能還不知道，現在那里已經變成服裝店了。有時，我還會習慣性地去那里，到了地方，才想起來，原來那里已經變成服裝店了。很糟糕的感覺，就像自己的什么東西一下子被搶走了。”

知道有一天，它終究會消失，但它真的消失了，自己又會措手不及。

崔西莉停止動作，整個人好像懸在高空中，動彈不得。

那時，若是能預料到，現在相對無言的這刻，大概就不會那么徹底地付出感情了。

她站起身，慌張逃到洗手間。用涼水重重地拍了幾下臉，又整理了下心情，走到拐角的時候，忽然看見任達文正刻意壓低聲音，對著電話說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再寬限幾天好不好，我剛剛做了徐氏的主管，手頭很快會寬裕些的……這次真的不是敷衍……一個星期……這怎么可能……求求你，求求你，不能在這個時候，我實在湊不出二十萬來……喂？喂！”

他憤怒地把手機甩到地上，一轉身，看見崔西莉立在后面，面露尷尬。崔西莉什么也沒說，沖他禮貌性地一笑，安靜走開。

回去的路上，大家各有所思，異常沉默。

“還好嗎？”

程瑞送她回家，他們面對面站著，距離不近不遠，保持一切在恰當的范圍之中。

毋庸置疑，他們是同一種人。

崔西莉與他一起，有種說不出的舒適感。

“人，好像總要有些東西無法釋懷。”

一圈一圈，在你身上打個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