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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天沒有亮過,一直黑沉沉的,他上朝后不久就下了雨,風聲雨聲噪雜無比,我輾轉反側,不得安睡,又覺雨聲中,似有千軍萬馬奔嘯而來,殺聲震天,閉上眼,又見宮妃化成各色厲鬼,前來索命,我叫:“姑姑。”“娘娘。”她掀開帳子,踐了一跳:“娘娘怎么了?”低下身替我擦汗,我握住他的手,問:“幾時了?”“剛過午時。”她道:“娘娘可要起來喝碗粥?”我道:“你叫人悄悄將我三哥叫來,不要驚動皇上和太后。”她問:“娘娘不舒服么?”我嗯了一聲,道:“肚子有點痛。”他微微變色:“奴婢這就叫人去。”一邊讓人去叫我三哥,一邊墊高我的下身。

蕭子風進來時發上肩上靴上都濕了,他也不及擦拭,坐下來給我搭脈,一邊道:“這兒陰氣太重了,姑姑,把屋子點亮些。”耀眼的光下,三哥神色嚴肅,我道:“三哥,我……我怕。”他道:“娘娘別怕,蕭子風在這兒呢。”一邊回頭,道:“姑姑,叫個小太監去我家,找我的嫂嫂,將我屋中海棠花架下第二個抽屜里紫檀木匣中裝的丸藥拿來,再看看我二哥在不在,若不在,叫人速去左衛軍,讓他甲胄進宮,不必解劍,立刻到上元宮來見娘娘。”姑姑道:“不解劍進宮須稟告皇上恩準!”“朕準了!”永璘踏進房來,邊道:“速按蕭三公子的囑咐去辦,快!”姑姑忙去傳旨,永璘摸摸我的頭,問三哥:“怎么樣?”三哥皺著眉道:“他們竟在香中下了落紅香,這種草本是治療經水不調,用于下經水的,常人嗅之無礙,有身之人嗅之,效同麝香——沒想到竟這么狠毒!”“有救嗎?”永璘竟問出此語,可知他看出事情有多嚴重。三哥道:“幸好帝母香中有一味附離子與落紅香有克制之效,故而尚有可救。皇上別慌,你一慌娘娘更慌,對救治大為不利,你去坐下來,扶著娘娘。”永璘換了衣裳,扶起我,我笑:“我不怕,三哥,你也速去換了衣裳,這樣要著涼的。”他道:“在下有內功,這點子雨無礙,娘娘若能睡著,最好能安睡片刻。”我合上眼,再次見千手拉扯,外頭又是一聲炸雷,我嚇的又睜開眼,再也不敢閉上。

“皇上。”一個宮女驚叫:“娘娘似乎見紅了。”永璘臉上驟然變色,盯著蕭子風,蕭子風道:“別慌,墊高娘娘的腳。將保胎丸拿來。”平姑姑忙取過來,蕭子風一邊掰碎藥丸喂我,一邊對永璘道:“請皇上速調一隊羽林軍,守在上元宮四周,娘娘的屋子臨水,陰氣太重,須多點人守著。”永璘叫人去調羽林,“娘娘莫怕,此刻屋中并無外人。”三哥溫柔的語氣,象是怕大聲會嚇著我,道:“皇上就在娘娘身邊,圣天子百靈呵護,有皇上鎮著,那些惡鬼不敢來。”聽他提到惡鬼,我不禁一抖,看看四周,都是熟人,只是他如何知道我夢中所見?

一陣靴子聲,二哥蕭子治一身戎裝進來,正要參見皇上,永璘道:“罷了,都不是外人。快來看看娘娘。”蕭子治一怔,匆匆走到床邊,永璘略略讓開,他線條分明的臉出現在眼中,我松口氣。“娘娘。”三哥道:“你的二哥從小便護著你,你看著他,可有些安心?”我伸出手,叫:“二哥。”蕭子治眼圈紅了,卻不敢伸手相握。“蕭子治,”三哥怒道:“此刻你小妹危在旦夕,你難道要見死不救么?”二哥一驚,抬起頭看看三哥,將我的手握在手中,他的手大而粗糙,有力,我漸漸安心,有他在,從來沒人敢當面欺負我。二哥單膝跪在床邊,身上盔甲叮叮作響,仿佛戰場上的金戈鐵馬,透著剛猛頑強。

“皇上,藥取來了。”劉全匆匆拿了藥進來,遞給永璘,永璘接過來,看著三哥,蕭子風冷靜地道:“除我蕭氏中人與皇上外,全部出去!”他們看了看皇上,永璘揮揮手,蕭子風道:“此藥名叫紫金丹,須以龍涎為藥引,能祛除百病,起死回生。皇上,你若想救娘娘,就嚼碎了喂她服下。”這種從未有過的治法讓我又驚又羞,永璘已打開藥盒,取出一丸,想都不想就放入口中,蕭子治也是目瞪口呆,叫了聲:“皇上。”永璘淡淡地道:“朕對稚奴連性命舍得,何況只是區區喂藥一事?”細細嚼碎后走了過來。我羞愧難當,永璘緩緩低頭,蕭子風道:“娘娘,此中更無外人,皇上是你的夫君,你當信之不疑。”我緊緊閉上眼,感到永璘的唇碰到了我的唇。他用舌頂開我的牙齒,將藥一點一點喂入我口中。我和著淚慢慢咽下。聽得三哥輕輕吐出口氣,又接著道:“皇上,臣即刻去御藥房配藥,請你頒下圣旨,任臣取藥。”“劉全!”永璘叫,劉公公走進來。“你陪蕭子風去御藥房,他需要的藥物一應撥給,不須再來請旨,更不準任何人阻攔。”永璘頓了一下,道:“誰若阻攔,蕭子風可先行處置,再來回朕。”“是,皇上。”劉全帶了三哥走了。二哥子治猶豫,永璘看出了他的心思,凜然地道:“蕭將軍,朕的羽林可以在屋外冒雨守護娘娘,將軍便不能棄成見陪伴娘娘以渡劫難么?”“是,臣遵旨。”蕭子治臉色平靜下來,依然跪在床邊守護著我。我看著永璘,他眼中繾綣纏綿,情義盡現。

一時蕭子風進來,對永璘道:“我已讓宮人將藥煎上,有個一時半刻也應該好了。”蕭子治一直在沉默,此刻忽道:“小妹素來不喝湯藥的。”我不由感動,不想他還記得。蕭子風點頭:“我知道,但情勢危急,來不及制成丸藥,只有先試試再說,娘娘若能安睡,就好辦得多。”屋中一時靜靜的,三個大男人都不說話,蕭子風走到桌前,取了筆紙,不知寫了些什么,我望去,他正拿起來,一揮之間,仿佛是幾個怪怪的圖。“平姑姑,”蕭子風叫。平姑姑應聲而入,蕭子風道:“你去拿一個碗來,須繪有金龍。”這倒不難,皇上常在這兒用膳,龍碗是現成的。平姑姑很快取來,蕭子風打開窗子,一陣寒風吹進,我不由一抖,覺得這風中陰陰的,象有什么東西。蕭子治再伸一只手,將我手完全合在掌中,沉聲道:“娘娘別怕,有臣護駕!”蕭子風接了雨水,又復關上窗,將那張紙在火中點著,放在掌中,火苗吞噬著紙,在他手上燃燒,我不由驚呼:“三哥!”他道:“娘娘勿驚,這點火傷不了我。”紙很快燃盡,他握成拳,將紙灰揉碎撒入碗中。我知他雖跟從師父學道,自己卻從不弄這些糊弄人的玩意兒,今日不知怎的想起這個來,但又沒有用劍挑符燒,也沒有急急如律令般念咒,不由大為好奇,盯著他看他如何擺布。他笑道:“所謂病急亂投醫,當此時刻,也只能什么都試試看,管不管用,就要看娘娘的造化了。”用手指化開符水,交給平姑姑,道:“撒在娘娘床周,勻著點兒。”平姑姑接過依言撒下,二哥皺著眉,瞧他的樣子,顯然是不信的,但礙于皇上在跟前,永璘都沒開口,他自是不便多說什么。我卻只擔心他有無燒傷,道:“三哥,將你的手給我看看。”他走過來,伸開了手掌,竟絲毫無損,這才放下心來。三哥四下打量,二哥正對他的裝神弄鬼沒好氣,這時正好發作出來,喝道:“你亂瞅什么?”三哥道:“尋一樣壓驚之物,鎮于娘娘枕下。”永璘聽說,便解下荷包道:“這個行不行?”三哥接過,入手便道:“冰玉?原來小妹給了你了,你身子健壯,帶這個是無礙的。小妹此時卻要避諱陰寒之物。”將荷包放在桌上,上下打量永璘,道:“在下斗膽,皇上身上可素有壓驚之物?”永璘哪想的到這些,待在那兒看著他發怔,倒是平姑姑道:“皇上龍頸上有塊和闐龍玉,是太皇太后在皇上小時所賜,不知是否管用。”她一說,永璘便伸手解玉,取了出來遞給在三哥,三哥喜道:“皇上身上陽氣甚重,太皇太后又福壽雙全,此物甚好。”塞入我的枕下。這時藥已煎好,劉全親自拿了進來,看看永璘,又看看三哥,一時之間不知給誰才好。三哥道:“給娘娘服下。”他才走近床邊,平姑姑道:“讓奴婢來吧,勞皇上扶著點兒娘娘。”永璘便扶起我,平姑姑拿了小匙,舀了一點,遞到我口邊,我知這是救命之物,忍著刺鼻的氣味,張口喝了,急急要咽下,才到喉間,立時就翻將上來,忍不住張口吐出藥,平姑姑跟二哥都大驚,叫:“娘娘!”我咳嗽聲中,只聞三哥長長的嘆息聲:“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永璘一直象木偶一樣聽從三哥擺弄,此時忽道:“拿藥來!”我看著他,他臉色剛毅,接過藥,低頭喝了一口,我大驚,叫:“皇上!”他緩緩湊到我口邊,我已知他用意,含淚張口,他將藥吐入我口中,旋即用唇堵住了我的嘴,不讓我嘔出,我只好咽下,只覺那苦味一下子彌滿全身,又是感動又是委屈,永璘盯著我的眼睛,寬大的手在我臉上撫摸,緩緩道:“朕都不怕苦,稚奴還怕苦嗎?”我道:“皇上不怕,那稚奴也不怕,稚奴只怕皇上如此做,會有傷龍體。”“娘娘不用擔心。”三哥道:“那不過是幾味安神保胎的藥,很是平常,即或咽下少許,于龍體無礙,娘娘還是速速喝了吧。”永璘接過藥,又要喝,我忙道:“皇上,讓臣妾自己喝吧,臣妾不害怕了。”他看了看我,拂開我的手,淡淡地道:“朕了解稚奴,若能一時三刻改變好惡,也就不是朕的稚奴了。”低頭喝了一口藥,再次轉入我口中。我實是如他所說,并非不怕,只是不想他無謂喝藥傷了身體,但那藥實是苦極,即算在他喂食之下,也半咳半咽地回進他口中,讓他陪喝了不少,他也不以為苦,很快喝完了,他放下了我,仍守在身邊,跟我說著話,我漸漸失了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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