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信走到屋檐下駐足,對著元恪盈盈一禮。
元恪面露喜色,抬腳剛走向蕭長信一步,便被她冷澀的目光看得停在原地。
“獨孤穆即為瑯琊王之妻,入宮有損陛下清譽,還望陛下三思。”蕭長信道,語氣淡淡的,元恪聽著,總感覺差了點什么。
獨孤穆的性子元恪了解甚深,他不知“獨孤穆”病情,今日之舉如果她還如數(shù)日前混沌,帶走她輕而易舉,但如果她清醒了,要想勸她跟他走,難上加難。
元恪怔怔看了蕭長信一會兒,溫聲勸道:“穆兒,七弟對你一點都不好,隨朕回宮吧!你不用擔(dān)心其他,朕會處理好。”
“陛下未免自視過高,”蕭長信拒絕入宮讓元祁奚心情大好,不禁喜上眉梢,對元恪也沒先前那般水火不容了,“陛下雖說是北朝之君,但論起來,陛下與本王半斤八兩罷了,不過本王無權(quán)無勢大可逍遙度日,陛下無權(quán)無勢卻要忍辱負(fù)重平衡前朝后廷,本王違背倫理最多受百姓口舌幾年,陛下如此,可就要受百官彈劾史官唾罵了。本王勸陛下回宮好好過日子,別動不動想著強娶人妻,一國之君做到這份上,夠丟人的。”
“元祁奚——!”元恪勃然大怒,“你嫌命太長了嗎?!”
蕭長信嗔怒著瞪了元祁奚一眼,對元恪欠身道:“王爺素來口無遮攔,還忘陛下見諒。”
又是這樣,又是當(dāng)著他的面與元祁奚眉目傳情互相袒護,元恪怒火中燒,他不喜歡看到這樣的場景,獨孤穆,是他元恪的妻子,他決不允許她留在其他男人身邊一刻!
元恪幾個箭步走到蕭長信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強勢道:“穆兒,跟朕走,沒人敢攔咱們!”說著,他拉她向院外走。剛踏出兩步,元祁奚黑著臉站在他們面前,沉聲道:“陛下想命喪本王私宅嗎?!”
蕭長信見勢掙開元恪最后幾步,元恪錯愕回頭看著她,她目不斜視回看著他:“陛下,你走吧,我只是一個普通女子,只想過普通的生活,后宮不適合我。”
元恪悲憤:“難道待在元祁奚身邊就能過普通的生活嗎?!朕告訴你,不可能!元祁奚會三妻四妾,會利用你的身份在朝中立足,跟他在一起你得不到想要的生活!”他語氣漸漸轉(zhuǎn)為哀求,“穆兒,跟朕回宮,朕為你空設(shè)后宮,朕每年陪你在宮外住上數(shù)日,”他向她伸出右手,用深情的眼神看著她,“穆兒,跟朕走,沒有人會傷害你,朕給你想要的生活。”
蕭長信就那樣毫無表情的看著元恪,院子里靜的出奇,已是四月,卻不知從哪里飄來幾片雪白花瓣,像梨花,味道卻不似梨花清淡,馥郁濃香的。
半響,蕭長信徐徐開口,道:“好,我跟你走。”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如晴天霹靂打在元祁奚頭頂。他明白她的用意,入宮為妃,與他里應(yīng)外合鏟除外戚,這是自古以來帝王常用的奪位手段,可他心底卻泛起點點凄楚。
元恪得到這個答案自然欣喜,伸出的手又向前伸了伸,想要拉住她,然而她又后退,元恪茫然,蕭長信莞然而笑,道:“我跟你走,瑯琊王自然也得跟我走。你說是嗎?夫君。”
“夫君”二字頓時在元祁奚腦海里炸開,他看著她眉眼彎彎,笑得靈動俏皮,喜色也一點一點爬上他的眉眼,他道:“這是自然,夫人去哪里,為夫便跟去哪里。”
怒火慢慢燃燒掉元恪的理智,從小到大,他的母妃是貴人,元祁奚的母妃是皇后,他低人一等;他積功累德十七封王,元祁奚出生便封了瑯琊王,他低人一等;他犯錯父皇責(zé)罵他愚蠢無知,元祁奚犯錯父皇袒護他少年無知,他總是低人一等!好不容易,他獲得北朝第一權(quán)臣之女獨孤穆芳心,帝都上下無不艷羨,可他卻不屑一顧!既然如此,他得皇位,元祁奚得獨孤穆,他看他再憑何撐起不可一世的驕傲!但是到頭來還是他輸?shù)米顟K!元祁奚依然可以在他面前趾高氣昂,憑什么,憑什么?!
好,好!伉儷情深是嗎?鳳凰于飛是嗎?非常好!那他就看著他們?nèi)绾魏蠡诮袢账e!
元恪怒視蕭長信和元祁奚,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蕭長信瞇眼目送元恪出了院子,淡淡地:“完了,生氣了,咱倆沒好日子過了。”
元祁奚無所謂的挑挑眉:“怕了?怕了快趕上去跟他進宮。”
“我怕什么,該怕的是你。”蕭長信笑道,“我柔柔弱弱的一個叛臣之女,能成什么氣候,他當(dāng)然是要拿你開刀。”
“那可不一定,他要鼓動朝臣殺了你這個叛臣之女呢?”元祁奚走到蕭長信面前,伸手拂落她紫醬色肩頭上的一片花瓣,蕭長信摘掉面紗,看著花瓣翩躚而落,道:“殺了我?除非他想云中造反。這是什么花?”
“荼蘼,春末之花,寓意不好。”
“獨步春?寓意的確不好。”
“說起云中……前幾日你真去了云中?”元祁奚拉著蕭長信到院中梨花樹邊的石桌邊坐下,“云中崔允出了名的冥頑不化,你能治得了他?”
芮姑端來酪漿和糕點擺在石桌上,恭恭謹(jǐn)謹(jǐn)退至一邊侍候。
蕭長信拈了塊綠豆糕,瞅著元祁奚:“天下有你不知道的事?”
元祁奚低頭倒了杯酪漿推至蕭長信手邊位置,訕訕道:“哪里哪里,總還是有本王錯過的事。”
“喲,稀奇事,那你這幾天干什么了?居然不知道崔允病不下榻。”
元祁奚一愣:“崔允病了?你干的?”
蕭長信抿了口酪漿,皺了下眉,擱下:“誰讓他非要掀我面紗,玄度下手又狠,估計每個十天半個月,崔允下不了床。”
元祁奚睇了眼芮姑,芮姑頷首回屋,他將盛有酪漿的青瓷杯移到一邊:“那你還讓小九和逸少去云中?”
蕭長信咬了一小口綠豆糕咽下:“為何不去?阿攸看著紈绔,其實比誰都精明,云中太守吳大人的母親曾受恩于阿攸的母妃,憑阿攸糊弄人的手段,吳太守必定不再找崔允的麻煩。逸少嘛,雖比崔允低一輩,但崔允敬重寧國侯,自當(dāng)愛屋及烏將逸少放在眼里。只要將士與太守不起沖突,我們就有時間安排合適的人統(tǒng)領(lǐng)云中五萬精兵。”
“你有合適的人?”
蕭長信搖頭:“還沒有,你手下的人絕對不行,就看朝中還有哪些人是與馮太后作對的。”
“那可多了。”芮姑重新端來果酒換掉原先的酪漿,元祁奚倒了一杯遞給蕭長信,后者聞著香味明顯笑起來,淺嘬一口問道:“多么?我看不盡然,你所謂的多不過是畏于強權(quán)的墻頭草罷了,這種人用不得。”
“嗯,那倒是。”
兩人沉默,各自愁眉思索。芮姑看了兩人一會兒,小聲道:“奴聽聞太尉幼子學(xué)成歸來,不知——”
元祁奚展眉:“桓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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